弑天张开了他的双眼,看到了一个人,他叫季州。
季州的父母一个是人族,一个是天空族。
他们相识,相爱,结婚,生卵。
他们憧憬着未来,等待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的出生。
当卵中孵化出的孩子不是女孩,居然是男孩时,季州的父母没有按照祖制将他处死,而是偷偷的将他送走。
季州的父母没有抛弃他。
他的父亲只是十大派青石城下属的一个小官,他的母亲只是一名普通的天空族人。
他们也感到害怕,感到慌张,但他们依然认为季州是自己的孩子。
过了几年,他们偷偷的带季州回家,对外称这是领养的一名人族的孩子。
季州慢慢的长大了,他是那么的平庸,平庸到成年了依然只是个练气。
他的父母不以为意,认为这样才好,这样就没有人会发现自己的孩子是邪神化身了。
而后,帝国崛起,横扫八荒,吞并宇内。
青石城战败破亡,季州的父母因为只是青石城的下级人员而没有遭到清算,但工作是没有了。可他的父母还很开心,至少家人还在一起。
季州的父亲,能写会算,功力也不错,很快就在帝国内找到了一份工作。
季州虽然修炼很差,但自幼母亲教他书写读书,绘画对弈。他也很快在帝国找到一份教人画画的工作。
过了几年,帝国准备重建青石城,并改名神都,那一年,季州23岁。
“季老师,你好!”
季州看着面前的少女露出了笑容。
她叫风华,16岁,天空族,小小年纪就是超凡境的高手,她的前途被很多人看好。但她其实不喜欢修炼,她只喜欢画画。
季州和风华两条平行线上的人就在一个小小的画室之中相遇了。
他们像普通的年轻人一样互相吸引着对方。
终于有一天...
风华帮季州一起收拾画室,这是她最喜欢的时光。每次绘画课结束后,她都会最后一个离开并帮助季州打扫卫生。
“季老师,一会而你去哪里?”
风华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季州的脸。
“我应该会回家吧,家里还有事。”
季州的脸微微发红,他知道这么回答是不正确的,但他还是这么说了,他明白风华的想法,但他不敢回应她的感情。
风华不以为意,也或许是没有听出季州话里的潜意。
“你有时间能和我走一走吗?现在天气转凉了,虽然青石,哦,不,是神都的气候很好,但还是有一点秋意渐浓的感觉。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这些景色,就当是采风了,下次我会画一幅这样的画。”
季州没有再次推辞。
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从刚刚记事开始他的父母就告诉了他。他一直活的十分小心,从不和天空族人多来往。
但面对风华,他的坚持,他的戒备都消失了。他只想和风华待在一起,哪怕只是一起收拾收拾画室,哪怕只是一起看看风景。
那一日,季州看到了神都三季中时间最短但景色最好的秋季美景,
他还看到了张开柳黄色翅膀的风华在金色的海洋中翩翩起舞。
很自然的,他们走到了一起。
他们一起在树林中漫步,
一起在小溪中嬉戏,
一起在寂静的夜晚等待流星,
一起在神都的的各个角落寻找作画的灵感。
他们相爱了,
他们愿意为对方做出一切改变,
他们一同瞒着家人来到神都的民政部门领取了结婚证。
季州和风华的家人还是知道了他们的事。
风华的父母表示了不满。风华的家族在旧时代虽不是豪门大族,但也不是寒庶布衣之辈。但帝国的法律保护一切何法的婚姻,风华的父母再怎么不满也只能认下女儿的这门亲事。
季州的父母没有责怪他,他们只是担心季州被人发现他不是人族,而是代表邪神的男性天空族。但无论再怎么担心,他们也衷心祝福季州和风华能够幸福美满。
风华离开了她的家,她和季州搬到了一起。
季州辞去了绘画学校的职务,和风华一起租了一间两进的房子,开设了一间小画室。前院教导小孩子画画,后院住宿用。
转眼两年过去了,神都建成,旧有的青石城城墙被全部推倒。帝国用自己强大的基建能力向剩余几家还在抵抗帝国的势力秀出了大腿。
季州和风华此时已经是周边小有名气的一对绘画家夫妻了,他们的孩子也就要出生了。
季州和风华一同照看着一颗紫色的卵。他们带着它看春天里的野花,看夏夜的繁星,看秋日的落叶。
天空族的医生预测了孩子破壳而出的日子,那天他们请来了所有的亲朋。
风华的父母也来看望自己外孙女的出生,帝国的民间也不以修炼这一条标准来论英雄,他们已经接受了季州。
所有人就在季州的家中等待了一整天。
就在时间快要指向午夜的时候,孩子还没有出生,所有人都以为是医生搞错了,只有医生一个劲的说着不可能、不应该之类的话。
天色突变,刚刚还一览无余的满天星辰都被厚厚的乌云所遮蔽。
季州和风华紧盯着那颗代表他们希望的卵。
噼啪!
卵壳破开了一个口子。
宾客们都围了过来,他们嘴里说着祝贺的话语。
可一秒后,人们呆住了。
紫色的卵壳之中是一个男孩。
————
“够了!我不想再看了!”
弑天的灵气爆发,突破了张诚法术的束缚。
他双翅一阵,打算从顶部的大洞飞走。
一秒钟后,他回到张诚的面前。
张诚依然抱着冉茗,眉头紧皱,似乎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你还是再看一会吧。”
————
季州和风华生了个男孩。
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神都。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应该杀死这个孩子,但还是有反对的声音。
后来的帝国大将军季十时为神都市民政局局长,她身为一名天空族人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这件事应该上报帝国修真科学院,并告知仙帝。”
但一个人的声音总是得不到人们的重视,人们聚集在一起游行、抗议,不只有天空族,还有人族、妖族,甚至还有亡语族。仙帝设想的各族人民和平共处的景象居然因为这件事而成为现实。
风华的父母已经和风华断绝了关系。
为了躲避层出不穷的谩骂和攻击,季州带着风华和孩子回到了他父母的家中。但很快那些示威者又找到他父母的家。
风华怀抱着孩子,哭着问季州,“为什么会是我们?”
季州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害怕风华知道真相会离开他。
军警驱散了在季州家外示威的人群,也带走了他们的孩子。
“我保证这个孩子会受到公正的待遇,政府会对外声称这个孩子已经死了。生活还在继续,你们还是再生一个孩子吧。”
这是季十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她将带着这个孩子前往帝都的帝国修真科学院进行研究。在那里,帝国修真科学院院长,她的姐姐,帝国第四帝妃对这个“邪神”之子十分的感兴趣。
风华病了,季州辛勤的照顾她。
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痕。
有学者说过,人们对于所谓的传闻只有七天的记忆。
渐渐的,关注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少,直到一天,风华的母亲来探望自己女儿。
风华扑在她母亲的怀里痛哭。
“我的孩子...孩子...”
季州想安慰她,但他没有。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原因。
他才是第一代“邪神”之子。
季州知道,他的父母也知道。
风华的病好了,季州的父母却病倒了。
这个家已经花了太多的钱,支付不起季州父母的医药钱了。
季州和风华重新出去工作,他们重开了画室,再也没有人愿意把孩子送到他们那里学习绘画了。
他们只能找别的工作,但认识他们的人都躲避着他们,不认识的人雇佣了他们,在知道孩子的事后也会将他们辞退。
他们卖掉了祖传的房子,可第二年,季州的父母还是相继去世了。
帝国政府帮助已经没有财力的季州夫妇埋葬了他们。
“不要怨恨别人,更不要怨恨这个世界。”
这是季州的父亲最后对他说的话。
风华一直认为她的公公婆婆是很好的人,只是她和季州拖累了他们。她不明白,这句话其实是对季州说的。
风华安慰季州,“别怕,还有我呢。”
他们离开了神都,离开了这个让他们伤心的地方,他们改头换面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但他们没有再生孩子。
风华不理解,“为什么?我们现在的生活已经重新稳定了,我们有了新的生活,为什么不再生一个宝宝?‘邪神’之子每万年才会有一个,不可能会再找上我们的。”
每次风华质问季州,季州都沉默以对。
终于,有一天,风华再次质问他。
“我不管了,我需要一个孩子,你必须给我一个孩子。”
季州告诉了她真正的原因。
“我们的孩子不是第一个,我才是。”
功力低微的季州第一次张开他黑色的翅膀。
“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你。如果我们有孩子,一定还会是男孩的。”
风华看着他,一步步的后退,最终推门走了出去。
第二天,人们发现了风华的尸体。
人们不知道为什么风华会自杀,但还是帮助季州安葬了她。
季州又更换了一个城市。
每隔一年,他都会去看望他的父母和风华。
再没有人知道季州的真正身份了。
他失去了一切,却终于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在帝国南半球的一个小城市中,出现这样一个画师。
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他很擅长教导学生,但他对学生也十分严苛。每个离开他后成名的学生都会说很感激自己的启蒙老师,但他们从不来看望他。因为他们知道,他一定不会接受他们的好意。
就这样,五十多年过去了。
他老了,只有练气能力的他敌不过时光的侵蚀。
当他以为自己就要以这样的姿态迎来自己的结局时,他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你好,我找一个人。”
一个虎妖找上门,还带着几个保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在下呼苞,请问季州住在这里吗?”
————
张诚无奈的摇着头,将冉茗放在地上。
“能做的都做了,怎么还是不对?”
弑天再次从时间的回忆中苏醒,他看出张诚想要做些什么。
“不可能的,她没救了,已经死了,你不过会一点特殊的秘法,怎么救的了她。”
“但她已经活过来了。”
张诚似乎不愿接受弑天的判断。
弑天不再抵抗张诚,收回他的翅膀和巨剑,缓缓的落地,“活过来的只是她的肉体。她的灵魂,她的精神已经死了。你无法让一个认为自己已经死了的人活过来。”
张诚看向弑天,“你似乎已经平静了。”
“只是想开了。来吧,杀了我吧。”
张诚拒绝了他的提议。
“我说过,我是来拯救你的。”
弑天高声呼喊了起来:“我不是值得拯救的人,如果我得救了,那些被我吞噬的人又该怎么办?”
张诚想了想,道:“我可以拯救你的灵魂,但你身体犯下的错误要由法律来审判。”
弑天一愣,“那样我会怎么样?”
“会被关进帝国最严密的监狱,直到死去。”
弑天差异了,“就这样?”
张诚点头,“你的状态不适合发配去开矿,所以,是的,就这样。”
“听起来不错,”弑天再次召唤出一把灵气之剑,“但我还是有其他选择,请你不要阻止我。”
他倒转剑锋抵住自己的下颚,“如果有机会,帮我查查我的孩子最终怎么样了?”
“好!”
弑天开口笑了,随后剑锋插从他的下颚插入,直达脑干。
他死了,他的外貌又变回呼苞找到他时的老人状。他的皮肤变得再次干枯,布满皱纹;他的头发掉了大半;他的身体变得又瘦又小唯独他的眼睛,重新变得清亮起来。
张诚最终没有阻止弑天自伐。他也觉得也许这才是弑天,是季州最好的选择。
张诚身上的灵压在飞速的流失,
他摊到在地,隐约中听到了张龙虎的声音。
高高跃起的小鱼该回到河流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