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85狙那刀刃向上的刺刀扎入温软的小腹,当右手按住枪托将整杆狙击步枪向上猛地扬起,当小腹中的刺刀在枪身杠杆的作用下向上猛地撅起,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血是鲜红的,它夹杂着黄白相间的内脏溅了我一身、一脸!
我并没有去擦拭脸上的鲜血,而是任由它从上而下的流淌,任由它糊住一只眼睛,任由它流到嘴里。
血的味道很咸,但那一股夹杂着腥臊咸味中,又有着一股说不出的甜腻。
此时的我貌似听到了身后有人在呼喊,随即感到身上出现了两道冰凉,一处在大腿,一处在肩膀。
我回过头,凭感觉用枪托猛地砸向一人的脑袋,在枪托与对方的脑袋碰触后的反弹时,又顺势一个突刺扎向了另一人的心窝。
很可惜,我没有扎到另一个人,而是甚至一空一头栽倒在地。
在我倒地的瞬间,一只登山镐砸向了我的脑袋,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令我一阵头昏脑涨。
混沌中的我知道,这是钢盔救了我一命,但倒地的我没时间庆幸,而是用右手轮着步枪,用枪口的刺刀猛扫对方的小腿。
随着一声惨叫的传来,一个身影倒在我面前时,我又将手中的步枪猛地向前一送,将枪口的刺刀,狠狠的扎在敌人的心脏。
由于我过于激动,甚至激动的忘记了转动步枪更改刺刀的角度,当我奋尽全力将刺刀扎入对方的心脏时,刀身却被他的肋骨卡住了。
此时的我,仍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呼喊,听声音,好像是那位被我扎伤了肩膀的老人。那呼喊的声音很凄凉,很悲呛,很懊悔,也很无奈....
我颤抖着爬起了身,一脚踩在那个已经断了气的小子的胸口,猛地将枪刺从他的身体拔出,转身踉跄着走向那个被一枪托砸晕的年轻人身旁....
当枪口的刺刀一下下的扎入昏迷那人的胸膛时,我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感受不到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只是机械的重复着一个动作,扎....狠狠的扎....反复的扎....一直扎到整个人陷入了癫狂。
那一刀刀刺穿的,仿佛不是一个人的身体,而是我那满腔的悲愤。
这一刻,一个单薄的身影,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他在一遍一遍的纠正我举枪的动作,他在无数个夜里为我拉上踢翻的被子,他总是在对我温柔的笑,对我讲他曾经的故事....
就在两个小时前,他将仅剩的一块饼干递给我,他那张瘦削的脸还在微笑着说:
“刘东,你吃了吧!你还小,不禁饿,一会儿要走的路还很远。”
“班长,还是你吃吧,你身上的装备多,消耗大。”
“听话,我是老兵,消耗大点儿没事儿的.......”
而此时,他却即将离我而去,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在那里继续寻找他的理想。
在我心中,他一直是个英雄,他一直是个战无不胜的勇士,他也一直是我军旅生涯的导师。
但如今,他却以这种窝囊的方式结束。我明白他那声惨嚎是为了什么!
那不是伤痛的使然,而是不甘,对阴沟翻船发自内心的不甘。他委屈、他悲愤、他恼怒、他屈辱,他甚至不知这屈辱该由谁来为他发泄。
没有人来做他闭目前的遗愿吗?不,有人,有人来做这一切,那就是我,我来!
不知何时,起风了,那风中滚滚的沙尘,吹得我睁不开眼,但这并不能阻止我用刺刀扎烂脚下的杂碎。
我就这样流着泪茫然而机械的扎着,直到一声巨大的枪响,将我从茫然中拉回现实。
一条条人影顺着两根绳索滑落,头顶一架直升机正在发出咆哮,一盏刺眼的大灯照射在我的身上。
这夜幕就好像一个舞台,而我就是那镁光灯下的舞者,只是我没有给观众带去优美的身姿,带去的只是一支挂满了碎肉的步枪...
一个高大的身体从后面抱住了我,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的按在我持枪的手上,同时一个略显生硬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巴郎仔,好了嘛,好了,没的事情了。我们来了嘛,都结束了。”
我回过头,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满是胡茬的白皙面孔。
那张脸很陌生,但又很温暖,温暖到我掉落了手中紧握的枪。
是他吗?刚才是他开了那一枪?但那一枪打中的又是谁?
对这一切我很疑惑,甚至有一种深处梦中的错觉。
梦?这要是个噩梦该会有多好!这一切要是从来就没有发生,如果秋羽安然无事我该会多么的快乐,而不是如此的悲伤。
我一瞬间想到了一个名字:秋羽!
想到此处,我一把挣脱了那个高大的身影,踉跄着跑向秋羽刚才倒下的地方。
当我看到秋羽身边一圈脱帽的身影时,我感觉整个身体的力量都被掏空,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我流着眼泪,奋力的爬到秋羽的身边,而我伸手碰触到的,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与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庞。
我抱着秋羽那流尽鲜血的尸体,无声的哭泣!有人上前想要搀扶我起来,可我并不愿意,我害怕,我害怕一松开双手,这个我最亲爱的战友,就彻底的离我而去。
哭着哭着,我记起了秋羽在防化营外对我说的话。
我记起了那个秋日的午后,秋羽代表一众即将退伍的战友,迎着戈壁的微风,郑重的问我与阿坤:
“大赖,阿坤,将来你俩会为我们唱起这首离别的歌声吗?”
我与阿坤重重的点点头,说了声当然.....
此时我很懊悔,为何这首送别的歌,我没有在他能够听到时,提前的唱给他听!
想到此处,我再也无法在压抑内心的悲凉,我嚎啕着,唱起了这首他再也听不到歌: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故乡,当我离开它的时候,就象那哈密瓜断了瓜秧。白杨树下住着我心上的姑娘,当我和她分别后,就象那都达尔闲挂在墙上。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琴师回来都达尔还会再响。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好象那雪崩飞滚万丈....啊亲爱的战友...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和和蔼的脸庞....啊亲爱的战友...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