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用小郎君再费工夫了,另外两颗红宝石石榴,本宫已经替你找了回来,不过……这红宝石石榴本宫可不能让你这么轻易拿走!”长公主语声中带着和煦的笑意。
“本宫曾看过小郎君幼年时所做的诗词,连陛下都称赞……能做出如此磅礴大气诗词,风骨品性当也是世间难寻的清正,只可惜后来小郎君病了未能来神童举殿试,正好今日宴上安排了诗画比试,还有投壶这些凑趣的,小郎君只要能在任何一项比试中能拔得头筹,便可以带走十二颗红宝石石榴,如何”
听到这话,有贵妇人用帕子掩住唇,笑着打趣长公主:“长公主,必是瞧着谢家六郎是个如此好看的小郎君,就变着法儿将这十二颗红宝石石榴塞给这谢家六郎呢吧!”
“可不是么!我记得我也听过谢家六郎的诗词,的确是磅礴大气,今日旁的不说,诗词上……谢家六郎必定能夺魁!长公主这可是明着偏向谢家六郎了。”
长公主听到这话,笑容越发明媚,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重情重义的孩子,本宫都喜欢……”
谢云霄身侧的拳头收紧,薄唇紧紧抿着,只觉长公主这话……好似说给他听的。
谢云敬和谢云溪倒是为谢云初捏了一把冷汗,谢云初中毒醒来之后,便全然没有了神童作诗之才,投壶这类游戏更是从未见谢云初玩儿过。
虽然谢云溪不喜欢这个曾经高高在上总压他一头的六郎,可他到底是谢家的人,他若丢了人,那就是谢氏一族丢了人!
谢云初没有吭声,这长公主果然与她想的一般,是个不能容人的。
谢家三郎谢云霄在公主府这么多年,长公主会不知道谢家六郎已经没了神童之才,如今已是被谢氏遗弃的废人
今日长公主特意将陛下夸赞过谢六郎所做诗词之事说出来,旁人瞧着……是长公主喜欢谢云初这个孩子,特意将另外两枚红宝石石榴寻来,找个由头还给谢家。
可若是,谢云初选了诗词,却无法拔得头筹,便是对不住陛下曾经的赞赏,让所有人都知道这谢家六郎已从神童变得平庸。
到时,这红宝石石榴不能归还谢家,可就不是长公主的错,就是谢家也没有借口再厚颜来讨。
又或者,长公主可以在花宴之后,再派人将十二颗红宝石石榴送回谢家。
这样以来,不论如何都是谢家欠了长公主的人情,谢云初又在汴京城丢了脸面,给长公主出了一口恶气,一举两得。
“六郎……还不快谢过长公主!”谢家二郎谢云敬见谢云初不吭声,低声提点。
谢云初长揖同长公主道谢后,道:“长公主有心将十二颗红宝石石榴还于谢家,云初铭感五内,只是……长公主有所不知,云初九岁那年大病一场之后,便再无作诗之能,小子无能……恐怕要让长公主失望了。”
长公主摇着团扇的动作一顿,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心高气傲的小郎君,当真就当中承认了自己没了神童之才。
“那就……不拘什么,只要能夺魁,十二颗红宝石石榴,便由你带回去!”长公主面上不显,装作是诚心想让谢云初将红石榴宝石带回去的样子,依旧含笑。
长公主话说到这一步,再不接……就是谢云初不识好歹了。
谢云初道谢的话音刚落,就见晏侯爷身边的管事,在长公主贴身嬷嬷带领下拎着长袍走了进来。
“长公主、荣华公主,各位夫人。”候府管事行礼后,才笑着开口,“前面投壶的场子已经摆开了,结果旁人都赢不过工部尚书家的柳四郎不愿再战,这柳四郎便嚷着要同谢三郎比试,侯爷和小侯爷这才遣老奴过来请谢三郎。柳四郎说……长公主有一把象牙折扇,斗胆请长公主为这局添做彩头。”
“哎哟!我们家那个皮猴子……”工部尚书夫人轻嗔了一声,可眉目间又都是慈母爱意。
长公主听到这话,眉目间全都是笑意,同工部尚书夫人道:“四郎孝顺,这是惦记着本宫上次赢了你的象牙折扇,来找我讨了!”
工部尚书夫人一直同长公主交好,知道长公主不会因为这小事生气,忙道:“这孩子就老天爷派来磨我的小魔星!他要是有晏小侯爷一半的进退有度,我也能少长几根白头发,您瞧瞧我……这才多大,头发都被他气白了!”
长公主笑得越发开怀,她看向谢云霄:“云霄的投壶之术很是厉害,不过倒还真是未曾同柳四郎比试过,玉蝉,去将本宫库房里那把象牙折扇取来,就当是本宫给小郎君们添的彩头。”
听到这话,北魏的安平侯夫人也笑道:“既然如此,我也来凑个趣儿!”
管事身后捧着托盘的婢女连忙碎步行至安平侯夫人面前,双膝跪地,将托盘高举过头顶。
安平侯夫人在自己头上摸了摸,似乎是觉着送小郎君头饰不大好,瞧见自己腰间佩戴的翡翠玉佩,她笑着将翡翠玉佩摘下……
看着那枚她亲手雕琢的翡翠玉佩,被安平侯夫人放在黑漆描金的托盘当中,谢云初面上的血色尽褪。
跟在安平侯夫人身边的王嬷嬷,看到玉佩忙上前压低声音开口:“主子,那可是……她临死前送您的!”
见安平侯夫人似乎有些想不起来,王嬷嬷又道:“无妄山。”
安平侯夫人一怔,视线又落回托盘当中,好似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今儿个一早,她在首饰盒中看到这枚玉佩,只觉与她今日的衣裳很是搭配,倒是忘记了……这玉佩是那个被她百般嫌弃的女儿,在无妄城送给她的。
她有些恍惚,甚至都要忘记自己还有过这么一个女儿。
记得自己的一双女儿出生前,瓢泼大雨连下了两月引发洪涝,北魏皇帝连下三道罪己诏,也不见好转,便将一腔怒火发在她的夫君降国侯身上……
训斥夫君这个降国罪臣给北魏带来不详,致使大雨不歇,要用她的夫君祭天,平息上天之怒。
她闻讯,惊悸早产。
可,就在长女出生之时,下了两月的大雨突然停了。
雨霁云开,彩霞光艳,祥瑞当空。
消息传入宫,正与皇帝观测天象的司天监,据生辰八字预言,这随祥瑞而生的孩子,若为男子来日便是国之柱石,若是女子便是凤凰命格。
长女伴随祥瑞而生,又并非男子之身或可动摇北魏江山,这本是能救夫君脱困的喜事。
可偏偏她半张脸带火红胎记,如同鬼魅罗刹。
她不敢让皇帝见长女,谎称只诞下一女。
北魏皇帝见幼女生得圆润可爱,赐名云昭,封为云昭郡主,宠爱有加。
而自己的长女,便被深藏在侯府中,不许出院门半步,没名没姓……
成了一个不知来历的姑娘。
她好似记的,无妄城诀别那日……
长女同她说,愿意用一身的血肉,偿还她的生恩,从此两不相欠,生生世世再无瓜葛。
那时,正是鱼游沸鼎燕处焚巢的危急之时,她连声的应了她,慌忙给她穿云昭的衣裳,着带丈夫和云昭逃命。
后来……得知云初从无妄山一跃而下,没有被人看到尸身,她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