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那‘V’字型的眼睛发出红色的光芒,看起来就像一抹鲜血。冰冷而毫无感情的死刑判决声开始在他脑内回响。更多的机器人出现,它们用悬浮装置平稳地落在地面上。它们举起武器,扣动扳机,火蛇一般的烈焰从枪口出现——它们开始焚烧一切,毁灭一切。
转瞬间,整个世界被大火吞噬。火苗不安地窜动,就像无数只想要抓住救命绳索的人类的手掌,绝望而又奋力地向上挥舞着。
机器着了,木板着了,石头着了,罐子着了,尸体着了,钢铁也在燃烧。浓烟弥漫,火势更烈。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四处蔓延,空气仿佛被液化掉了似的茫茫然一片。
面前的机器人,将他举高。他听见自己孱弱的呼吸声,但很快便被噼啪作响的燃烧声覆盖,他甚至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他看见机器人已经将枪口对准了他。枪膛内的能量开始汇集,就像飞机那逐渐启动的引擎。
会是个怎样的死法呢?
他盯着它想。
被射爆身体?亦或是头颅?呵呵,脑袋没了确实是个不怎么好的死法,你还是打我的身体吧……
火焰照亮了机器人肩膀上的编号——Sc-w-。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个,他或许是想在变成厉鬼之后再回来找它复仇。
这是个可笑的念头,这也是个一点都不科学的念头。在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鬼呢?这无非是他留给自己的安慰罢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既不会进入天堂,也不会进入地狱,人死了,只会坠入虚无。
但他还是希望自己可以留下点什么,哪怕是一丝丝存在过的痕迹都行。可现在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会留下什么呢?他会像鸡蛋和痨鬼一样,被它们杀死,被它们火化,然后再被源义郎随便安插一个罪名,再被千万百人所唾骂。
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死掉。因为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因为很多事情都没做过。
他突然笑了一下。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轻敌,也笑自己的马虎大意。他明知道源义郎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还是忍耐不住兴奋的心情,把试验成功的结果,宣扬了出去。
谁让他是人类呢?谁让他还保留着想要得到别人认可、别人赞同的情感呢?
啊,对了,这个叫‘幸福’。人类怎么会抗拒‘幸福’的诱惑呢?
火焰在跳舞,火蛇在漫步。到处都是烈焰的味道,到处都是炙热的感觉。
就这样吧,只能到此为止了。如果真的有轮回,我就不会再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了。
他闭上眼,准备好了迎接死亡。他听见能源枪那愈发强烈的能量汇集声,他还听到火舌舔舐天空的哀嚎。
枪响了。他感受到一片白光。接着是轰隆一声,是墙体倒塌的声音。不过很是奇怪,他既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也没有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硝烟的味道依旧在不断涌入他的鼻息,烈火焚烧的感觉依然在不停刺激着他的躯体。
然后,他被甩了出去。他撞在了一面坚固的墙壁上。很疼,五脏六腑仿佛都拧成了一团。接着,他感觉到他的四肢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他呈了个‘大’字型,被钉到了上面。四肢又疼又麻,仿佛有人在用漏电的电线困着他。
“嘻嘻嘻,米列科,你很坦然嘛,”一个熟悉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耶稣了?”
是源义郎的声音!
他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已经被甩出了回收厂,并撞到了那面黑色防护网上。手腕和脚踝处,各有一枚不断弹跳着蓝色电流的发光体,紧扣着它们。如同有万千根针扎着他似的,令他痛苦不已。
源义郎就在眼前——他以AR投影的方式,出现在火海之上。他正坐,傲慢而又鄙夷地看着他。他身处一座神社旁,朱鹮在飞舞,丹顶鹤在游荡,还有数不清的麻雀,在旋飞起舞。他桀桀怪笑着,就像个正在玩弄猎物的野兽般,令人愤慨不已。
怒从心头起,米列科不想承受他更多的羞辱,他大吼道,“要杀便杀,别说那么多废话!你又赢了,你个王八蛋!”
机器士兵不知何时停下了所有动作,它们像一排整齐的钢钉般,钉在源义朗投影的身后。
源义郎的怪笑消失,他换上了一张阴森的脸,“我刚刚才救了你,你就如此报答我是吗?呵呵,米列科,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感恩呢?你可真是没礼貌。死刑的命令是我在千钧一发之际解除的。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知道吗?”
“去你妈的!”米列科试图挣脱枷锁,但电流的功率突然变大,他被电得差点失去意识。在他安静之后,电流减弱,他也得以缓解了疼痛的冲击。他挂在防护网上,大口喘息。
源义郎冷笑道,“啧啧,没想到你也同其他人一样,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呢。米列科,我很生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米列科缓了一会儿问道,“想弄死我就直接弄,别跟我废话!也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可源义郎就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继续道,“是我救了他们,是我把他们从地狱里拉出来的。如果没有我,他们早就被分解成原子了。可是他们呢,不仅不懂得感恩,反而还要不停地找我麻烦。米列科,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太过仁慈了呢?就像m区的那个叫‘狙天’的东西,他居然敢公然反抗我了。呵呵,还真是自不量力,他也不好好想想,他能在这个岛上好好的生存下去,还不是因为我的善良和大度?米列科,你说是吧?”
米列科一愣:狙天?m区?他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紧接着,山体滑坡事件便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然后,他便想清楚了这场灾难的来源——
“是你杀了他对吗?”米列科问。
可山体滑坡这种灾害,他又是如何做到的?难道说,他又研发了什么新武器?
“没有啊,我没杀他啊,他是被天灾弄死的。”源义郎虽然否认,但他的表情出卖了他——他又恢复了那副欠打的怪笑样子,他眼里也迸发出了‘就是我做的,看我厉害不’的兴奋表情。
“就是你杀了他!”米列科咬着牙肯定道。
源义郎耐人寻味,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然后玩味笑道,“对,是我。那,米列科,你想不想知道,我是如何杀死他的呢?你又想不想知道,我是用何种武器,造成的山体滑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