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已经铺满房间,但温妮一点都不想离开温暖的床铺。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自己存在过的气味与痕迹。孤独,寂寞,清冷,是此时的她,唯三能想到的词汇。昨天晚上,他再次拒绝了她。
“留下吧。”她含情脉脉地对他说。她想将自己毫无保留地送给他,她也想像刚出生时一样,与他坦诚相对。
他还是那样温柔,还是那样迷人,还是那样绅士,还是那样有礼貌。可他依旧,与自己保持着固定的距离。那里就像有一道无法逾越的玻璃屏障,他明明近在咫尺,他明明触手可及,但她始终碰不到他。
“我该回去了,”他微笑着说,“早点休息,明天见。”
是成为了他的秘密情人,但他们根本没发生过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她渴望了那么久,她期待了那么久,以为终于可以得到他的时候,迎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有点累、明天还要上班、待会儿要去见朋友、需要回医院、需要值班、还有病患家属要见等等借口,都被他说了个遍。
她是喜欢他,但她也是有自尊的。于是,昨天夜里,她第一次对他发火了。
“你会碰她的对吧?就那个小不点,就那个有老公的少妇,对吧?”她激动地说,“为什么我不行?那你跟我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
黯淡,在他眼中浮现。他就像块木头似的杵在那里。
“说话呀,你说话呀!”她更加生气,“你是不是在耍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好骗,故意要看我的笑话?你觉得我不要脸是吗?说话呀!”
他叹了口气,解释道,“因为你怀孕了。不行的,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温妮真想大声告诉他,她没有怀孕。但这是他们能够在一起的真正原因。这是段她靠着谎言骗到的感情,她又如何能亲自戳破?戳破之后呢?他会不会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他又会不会对她产生厌恶的情绪?她不敢赌,也不想赌。她不得不冷静下来。
“只是陪陪我,可以吗?”她像童年时乞求母亲多陪自己玩一会儿似的说道,“晚上很冷,我想要你陪陪我。”她想要他的拥抱,她想要他的热吻。
他确实亲了她,但仅限于额头。
“乖,听话。等有机会的,我会过来陪你。”
他没再给她任何无理取闹的机会,他直接走掉了。小区内的声控灯亮起又熄灭,熄灭又亮起。他的身影也是如此。他就像隐藏在迷雾间的精灵,她只能看到他的一部分。
是啊,我是小三……
她悲伤地想。
是你自己愿意的,怎么,你的所求,不止于此了是吗?
人,到底是贪心的动物。
心情跌入谷底。她不知道自己和他,究竟有没有将来。
窗外的敲击声打断了她的回忆。铛,铛,铛……就像有人在敲她的脑壳。很吵,很吵,吵得她只想大喊大叫。时针划过八点,钟表又开始报时。心乱如麻。
她还是起了床。
逼仄的空间,陈旧的环境,不会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既阴冷,又潮湿。
然后,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有关工作的事。这个月的派遣期结束,她就要到V区去了。届时,她连每天能看到他的奢求,都会失去。
她走进卫生间,来到镜子前。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哭了。因为她意识到,她可能快要失去他了。对,没错,名义上,他们是在恋爱,可实际上,他对她什么都没做过……那等她离开R区后,他还会见她吗?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每天都送她下班吗?
他那精致的脸庞,他那柔软的微笑,他那足以证明身份地位的飞行汽车,还有他买给她的那些衣服鞋子包包……等她离开以后,这些,还能继续吗?
他真的喜欢她吗?
如果没有她的谎言,他真的会留在她身边吗?
她不想失去他,可她又毫无办法。
铛,铛,铛……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重,越来越沉。
她再也受不了啦,她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她就像个疯子,就像那些被d系列反噬的疯子。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的脑海:那个小矮子要是突然死掉就好了……这样,他就是我的了……或者……让她失去行为能力……
但她马上被自己吓了一跳。
我在想什么?我在想什么?我是想杀人吗?
镜子里的自己,狰狞而可怕,她似乎都不认识自己了。
不,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她奋力摇头,试图将这个恐怖的想法驱赶出脑海。可她的意识却根本不受控制,她甚至还想到了成田医生的那些药。
成田医生死了,这是院长告诉他们的。温妮并没有太大感觉,因为他对她而言,只是个平庸的路人甲而已。
“自杀的。”院长说,“唉,真没想到,平常看着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居然是个杀人犯……”
那些药,则是莱内森发现的。
白色糖衣,八分之一小手指盖大小,三角形。人吃下去,糖衣破裂之后,就会造成窒息性死亡。
“赶紧处理一下……”院长惊慌说道,“趁着他们还没发现……天呐,天呐……”
“放心吧,院长,我已经全拿走了,他们发现不了。”
“唉,幸亏有你在,要不然……我就倒大霉了……弄不好,我还得被他们关上几天……他们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手段还那么多……我可不想招惹他们……唉,谁能想到,成田新太会用实验室做出这种东西呀……我也是受害者好吧……”
“院长,那这些药……”
“你先收着,然后等风头过去了,再把它们处理掉……”
“温妮,莱内森,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到处张扬……就算是为了咱们院的名声……拜托你们了……”
莱内森说,“放心,院长,我们不会的。院长,我也得感谢你才是——因为实验室是在我的提议下建设出来的。如果他们真要追究责任,我也逃避不了。所以院长,你放心就是。”
后来,这些药被交到了温妮手中。是院长交到她手中的。因为只有这样,她、莱内森、院长才能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想:我只是想想而已,我不会真去杀人的……
她出了口气,开始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