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成明都有点心疼孙文宴了,继莫名其妙被谋反后,拼尽全力平叛,结果儿子是反贼。
就你们在柴岳跟前的待遇和表现,想狡辩一句曲意从贼,以图将来都说不出来。
这也是范成明不想听柴岳说话的原因,一个赋闲在家原大将军。
南衙不管现任前任,顶多反了两个大将军和一卫。
但眼前一帮小纨绔,仅几个眼熟的,就能牵出一个个大家族。
不说九族,光他们本家,就能株连大半朝堂,而且全是高官。
比如他刚刚喊的另一个人,龚六龚敏,祖父是工部尚书龚彦。
这些人若是女眷,没人会苛求质问他们为何不反抗。
但杨胤起兵日久,他们在杨胤军前少说一两个月,一个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居然在风花雪月里软了骨头。
只差没亲自帮杨胤充当先锋,出谋划策。但杨胤会不拿他们要挟家人么。
不然白养这么一大群猪?
柴岳一个原左武卫大将军熬夜亲自陪着?
范成明发现唯一一件好事是,以后没谁会说自己是长安纨绔之耻,和眼前这些人比起来,分明是高尚的有为青年。
身份既然瞒不住,范成明不打算再装,揭下包头,抹一抹脸上妆容,没想到越抹越花。
范成明:“是我。”
龚敏:“你是谁?”实在没认出这张花脸是哪个老熟人。
范成明第一次不知道怎么接话,算起来他们就是点头之交,连酒肉都算不上。
放弃自爆身份。
段晓棠指挥人手把守屋顶和院墙,靠近者射杀。
范成明高声喊道:“告诉他们,老子只求财。再逼迫,点了火油,大家一块归西!”
范成明喊一句,围墙上的项志勇跟着学一句。
实际狗屁的火油,地面连点清水都没泼洒。
绑架这种事,拼的就是谁豁得出去。
嘴上能豁出去也算。
段晓棠坐到范成明旁边,“有吃的吗?”
裙子太窄,之前不敢多吃东西。
至于屋里的饭菜,更不敢碰,不敢赌哪些加了脚底板蒙汗药。
范成明从胸口掏出一个充当道具的白胖馒头,尚且带着体温。“吃么?”
段晓棠侧身扭过头,手作拒绝状,“不用,饱了!”
为什么要对范成明抱有期待,就不该和他一块出任务。
周浦和年纪小,没那么多讲究,接过范成明另半个馒头啃起来。
三个人并排坐在一张桌案上,不经意转头看到邻座的脸,忙不迭避开目光。
不用细看,都是一种残忍。
周阳夏和孙文宴是亲密战友,但周浦和长在江南,没见过除孙安世以外,孙文宴其他儿子,据说都在长安。
往常看孙安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庸人一个。
但孙安世拎得清轻重,平时帮孙文宴处置杂务,也会跑掉半条命去辽东报信。
与之相比,孙安轩真不是个东西。
别人苟且偷生还能说懦弱,他呢?
秦景也不愿意多搭理孙安轩,提起剑,“我去院子里看着。”
段晓棠:“嗯。”
柴岳脑子昏昏沉沉,思考却不可片刻停歇。
孙安轩称呼秦景“秦都尉”,显然是江南大营的人。
都尉是军职,最高是四品的折冲都尉和轻车都尉,低的也是六品的果毅都尉。
无论哪个,放在江南大营里,都不算位卑职低。
但这样一个人,在屋里连个座都没有。
实际柴岳想多了,秦景想坐随便坐,段晓棠三人让给他都行。大家私下熟悉,不用讲究那么多。
出身江南大营的“秦都尉”,待孙安轩这个荣国公二公子,都是这副态度,可想他们下场如何。
死路一条。
外院的护卫想偷偷冲进来救人,被秦景砍杀。
几个人守住院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范成明发了狠,“再往里冲,老子砍了姓柴的手脚。左武卫大将军的手脚,老子又不是没动过。”
他小时候常抱着范成达的腿,牵着范成达的手出去玩。
唯独看被绑成一个粽子的柴岳犯了难。
范成明:“砍他手脚还是给他松绑了!”
段晓棠无所谓道:“之前没提有这方面需求。”
听到左武卫大将军,龚敏反应过来,眼前这张花脸是谁。
龚敏:“你,你是范二?”
从东莱到巩县几千里路,他们竟然赶过来了。
龚敏还不知道,范成明中途还去辽东打了个转。
范成明没好气道:“六公子,终于认出来了!”
龚敏低头道:“我们原是去黎阳谋职的,没成想……”
范成明再从裙子上撕下一块布,塞龚敏嘴里。“留着和三司解释吧!”
再吩咐道:“把他们的嘴都塞起来。”
一帮子纨绔谁不知道谁,装什么怀才不遇,壮志难酬。
他们怀孕都比怀才容易。
范成明以前是不中用,但好歹只祸害自家,勉强算牵连半个段晓棠。
但眼前这些人呢,不光害自家,还害别人。
杨胤闹这么大,中间少不了他们出的一份力。
两卫在东莱海边好好的,庄旭翻出几匹红布,裁成红布条,准备去高句丽挖人参。
范成明和宁封赌了一贯钱,就赌人参会不会跑。
段晓棠都在计划,人参鸡汤里面要不要加点其他东西。
黎阳颦鼓动地来,惊破他们的人参梦。
这帮反贼,就是不想他们好好去高句丽挖人参,顺便取战功。
厮杀声渐近,所有人都知道,东莱联军攻进来了。
他们已经夺下城门,柴岳被困,城内的散兵游勇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段晓棠默默记下一条,得让底层将官学会分析战局,尤其在指挥中心瘫痪的时候。
巩县城内其他溃兵直接投降,降军被带走,吴越跟着军队进城,较他往常的表现,姑且算不顾安危,亲冒锋矢。
吴越率先进入县衙,段晓棠从小院迎出来。
吴越没认出脸,只认出走路的姿势,“你,你!”
看见后面出来的范成明等人,换了口风,“你们不打算在军营混了?”
堂而皇之地涂脂抹粉,穿着女子舞衣招摇过市。
段晓棠耸肩,“也没什么好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