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胜等人坐着一辆马车,风风火火地就来到了小院。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来了,作坊里还得有人看着,保证日常运作顺顺利利,不能出乱子。来的只有徐达胜、娄禀和何春梅。
人员一到齐,祝明月立刻将人请到东厢,夏天摆在院中乘凉用餐的长桌搬进来,充当临时的会议桌。
徐达胜作为发言代表,立刻进入角色,对着一众股东翻开账本,眉飞色舞地细数今年恒荣祥取得的成就和发展。
张法音静静地坐在一旁,双手轻轻搭在裙摆上,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杜乔离京公干走的匆忙,更没想到会一去不回。她只知晓有这门生意,过往去恒荣祥买过毛线,除了祝三齐没人认识她,更不知晓她是股东中的一员。
如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财富,除了喜悦,更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惶恐。
她所认知的正当钱帛来源,无非俸禄、田产、地租,在来长安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当塾师的一天,更未敢奢望能拥有如此丰厚的资产。
此刻,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财富,她虽不动声色,但内心的波澜却难以平复。
李君璠则是暗自羡慕李君璞,不枉在云内当了小一年的羊毛销冠。往日除了做毡的羊毛,竟然能带来如此巨大的财富。
尽管股东们一个个都故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可徐达胜凭着商人敏锐的直觉,还是感受到了他们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喜悦。
谁能不开心呢,想想那即将到手的分红,再想想作坊上下那丰厚的年礼……
总数虽然丰厚,但出于往后的安排,有一部分利润不会拿出来分红,比如预备明年去并州大规模收购羊毛的资金,就需要提前预留出来。
虽说是分号,但建设资金不需要总号出一文钱,全由白家承担。但亲兄弟明算账,买货的钱总该结算清楚。
尽管如此,分红的部分,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为了方便转运和保管,祝明月决定将这部分利润全部兑换成金饼。她依旧选择了白秀然名下的金银铺进行兑换。
生意做得熟信誉高,金银铺光是做关系户的生意,收些火耗钱,就足够维持它的日常运营了。
股东们装模作样地传看账本,除了张法音,其他人早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得七七八八。
见众人无异议,祝明月便先让徐达胜等人去东厢房稍作等候,然后转头对何春梅说道:“春梅,把样品取出来给大家看看吧。”
何春梅从胳膊上的口袋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样品,在桌面上摆好,分别是几朵洁白如云的棉花、一张质地柔软的手帕,以及一件只做了一半、特意露出内里的棉衣。
介绍道:“这些都是用棉花,也就是白叠所制。”
白秀然等人去四野庄上游玩的时候,曾经见过棉花,如今的印象已经模糊,更别提它的成品。
没想到过去快两年时间,成品终于出来了,几人互相传看。
孙无咎随手捏起一朵棉花,感受着它柔软的触感,说道:“如今倒比挂在枝头时,更似云朵。”
当初段晓棠抓壮丁,让白湛孙无咎去摘棉花,谁知道他俩怕苦怕累偷溜了呢!
孙无忧和张法音打量手帕,不同于丝绸的柔滑之感,手帕的质地显得更加朴实无华。
张法音判断道:“该是更加吸汗吸水。”
白秀然则看着棉袄的切口,回忆曾经模糊的介绍,猜测道:“同样是御寒之物?”
祝明月缓缓点头,“纺织、御寒皆可。”
孙无咎直言不讳道:“恒荣祥不做羊毛了吗?”
祝明月笃定道:“做,但也可以考虑开发一些新产品。”
恒荣祥既然把路子蹚出来了,棉纺产业自然可以借用它的渠道和资源,没必要现在分家。
孙无咎选择继续当初没问完的问题,“产量如何?”
祝明月报出数据,“一亩地产棉约百斤,去除棉籽后所得约半。”
孙无咎用粮食的产量来比对,“有点低了。”
祝明月提起没做完的半件棉袄,“你猜,这种保暖效果不逊于丝绵的棉袄,五十斤棉花能做多少件?”
这方面李君璠格外有发言权,眼前的是一件短上衣,提起来一掂量,“三斤左右,若是外袍,至少得五六斤。”
手伸到棉袄中间试探,“应当是暖和的。”
冬衣厚重,众人顾忌礼仪,都没有脱衣一试的欲望。
祝明月扭过头对白秀然说道:“还记得去年过年,我们穿得那些怪模怪样的衣裳吗,就是棉袄。”
凡是年节期间来过小院的,谁没见过那几件怪衣裳,真人验证,的确可以御寒。
孙无咎终于忍不住问道:“祝娘子,你想我们怎么做呢?”
祝明月先示意何春梅离开,随后双肘支在桌面上,十指交叉,缓缓说道:“如今的问题是,没有足够的原材料。”
孙无咎念念有词,“白叠原产于西域……”太远了。
祝明月打断他的思路,“四野庄既然可以种出来,至少说明关中气候可以种植棉花。”
“但现在的问题是,我没有足够的土地来大规模种植。”
四野庄哪怕扩张过几次,但土地依旧有限,且它另有生产任务,不可能大规模种植棉花。
祝明月仿佛诱人误入歧途的女巫,用充满诱惑力的口吻说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将名下的田产庄园拿出来,种点棉花试试?我真金白银地收。”
这个先决条件一出,将一大片人排除在外。
最后只剩下白秀然和帮李君璞代持股份的李君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