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散去,终至分别之时,吴越与吴含生叔侄俩的背影,渐渐被重重叠叠的大军隔开。
吴越难得如此情绪外露,让所有人都悬着心。
他们不知吴越和吴含生有怎样的过往和默契。只是代入远房叔父和侄女,不该有这般的情分。
范成达面色坚毅,上前劝道:“王爷,我们该回去了。”
吴越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转头看向只能望见背影的突厥大军。
双手握拳,语气坚定地说道:“有朝一日,我一定接千金还朝。”
和亲公主还朝,往浅了说是作为使节返回母国暂住,往深了说就是结束和亲使命,回国安享晚年。
通常这种情况,要么是她的子嗣登临大位,要么就是大吴将突厥彻底灭亡。
诸将简直不敢想,吴越的豪情壮志究竟是哪般!
白隽静静等了一会儿,待吴越情绪稍稍平稳,才开口劝道:“王爷,我们该回营商讨班师事宜了!”
吴越抽了抽鼻子,沉声道:“回吧!”
瞥见温茂瑞在旁边露头,问道:“交代你的事,办完了?”
温茂瑞:“回禀王爷,已经办完了,挖了三大车。”
实在不明白,为何吴越非得挖这片地方的土,他们也用不着草原泥土来治水土不服呀!
只剩下小半日的时间,大军拔营不大现实,只能让辎重队伍先行。
会盟结束,并不能让所有人放下心来。
在与突厥大军未拉开足够的距离之前,谁都不敢说已经安全。
李君璞环抱双臂,分析道:“今夜是个偷袭的好机会!”
白湛肯定道:“得意便会忘形!”
周遭一众将官听了,都跃跃欲试。毕竟此时双方兵马数量的差距已经缩小。
若吴越今晚能堵上他的政治信誉,挥师向北,他们说不得能活捉突厥可汗和一众王庭贵族。
那样的话,简直不敢想他们的军功将何等耀眼夺目!
帅帐之中,烛火摇曳,昏黄的光芒在帐内众人的面庞上投下或明或暗的光影,营造出一种庄重的氛围。
一众高阶将领整齐落座,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或凝重、或轻松的神情。
白隽正手撑着额头,眉头紧锁,满脸忧心忡忡。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帐内的每一位将领,声音略显疲惫,“诸位将军今晚可得看好手下人。”
不怕包藏祸心,就怕年轻人经不住诱惑,热血上头,带着兵马就冲过去了。
轻启战火,他们好不容易争来的休战场面又将化为乌有。
白隽哪怕知晓白湛不是做事没分寸的人,但还是决定今晚父子宿在一处,好好说道这几个月的点点滴滴。
范成达先看一眼吴越,见没有反对意见,答应道:“今晚必会好好防守!”
不仅防敌人,还得防轻狂冲动的自己人。
今夜也将是左武卫最后一晚值夜,大军班师路上的殿后任务交给并州大营。
大军出塞为了多有斩获,故而分路而行。
如今既然汇合到了一处,便一路同行回程,能省去许多操心的事务。
吴越单独将段晓棠留下来,问道:“这一路的山川地理,你都记熟了吗?”
段晓棠点了点头,“还行!”
吴越交代道:“有空和并州大营的人打听一下,他们那一路是什么情况。”
段晓棠眼珠子一转,“王爷想干嘛?”
吴越:“回并州做个塞外的沙盘,孙三不是一直念叨,先前那个太简陋了吗?到时全换成成青金石一类……或者用点其他办法。”
范成明在并州城内的窑也不知烧得怎么样了。
吴越终于说出本意,“就用今天温六挖来的土,做成沙盘送到陛下面前夸功。”
既能表现他们一路征战辛劳,说不定还能让一部分人的官阶得到提升。
段晓棠一听,不就是表功嘛,爽快地答应了!
吴越多嘱咐一句,“多做几个。”
段晓棠点了点头,“嗯。”也不多问,多的沙盘,会如何处置。
吴越迟疑些许时候,问道:“你觉得罗布如何?”
段晓棠:“看体型,我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吴越招招手,将人叫到身边来,小声问道:“你觉得他相貌如何?”以一个女人的眼光。
以段晓棠历经千百年文化混杂形成的审美观,罗布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加上身材以及身外之物的加持,算是天下顶级的钻石王老五。
但土着汉人的审美未必如此,他们顶多关注胡姬的美貌,而对胡人中的男人不甚在意。
段晓棠慎重地回答:“我觉得比骨禄好看多了!”
突厥王庭中尊贵无比的阿史那氏,她没见过几人。传说被罗布射杀的呼图,也没见罗布提着他的头颅来验明正身。
吴越听了,心气稍微顺了一些,顺便暗自腹诽段晓棠的审美观。
在他看来,骨禄还能看出几分汉人相貌特征,罗布有些偏西域胡人的长相,一个阿史那氏的杂胡而已。
忍不住质疑道:“当真?”
段晓棠耸耸肩,说道:“信不信由你。”
吴越双手揣进袖子里继续思索,一介杂胡能成为突厥的一方诸侯,甚至发动兵变成为大可汗,想来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和吴含生私交不深,从来不知她喜好如何。
万一她和段晓棠喜好类似……早知如此,该送她一本《诗经》,并且在《氓》那一首上折个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