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经不起念叨,第二天上午,段晓棠就收到长安加急送来的平安信。
信封很厚,一看就是积攒了千言万语。
这可是当事人的亲笔信,不管是出于八卦,还是掌握长安第一手情报的迫切需求,都让人十分关心信件的内容。
段晓棠不得不在万众瞩目之中拆开信封。
范成达瞥了一眼,就将目光转开了,左右段晓棠是私信旁人看也看不明白。他只要保证段晓棠在知晓事情来龙去脉后,不做出过激的事情即可。
透过单薄的信纸,瞥见漆黑的墨迹,果然是那些旁人看不明白的奇怪字符。
段晓棠看起来毫无压力,一边在心底拼读拼音,一边将前因后果整合。
段晓棠原以为事情的真相已经足够炸裂,没想到信中的内容会让她对吴愔的物种属性,产生深刻怀疑。
反复默念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man jing、guang bai,man jing、guang bai!”
众人只见段晓棠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重复着几个词组,那发音听起来含含糊糊、似是而非。
白湛主动当起翻译,“蔓菁、广白。”
孙无咎进一步注释,“蔓菁就是萝卜,广白是广白椒,温中散寒,下气消痰,是胡椒的一种。”
果然,厨子嘴里出现不是蔬菜就是调味料。
卢照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奇地问道:“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段晓棠冷笑一声,“没什么含义,就是人名。”
目光陡然变得森冷,“死在齐王府的医者之一,是婉婉徒弟的兄长,长安公认的医学天才,未来医家执牛耳者。”
“被齐王杀了!”
最后几个字,带着无尽地沉重。
万物皆可入药,哪怕是食材、调料。蔓菁、广白,从这两个名字,就能知晓他们的家庭氛围如何。
如今南衙帅帐内的人,未必都真心敬佩医者,但他们都识相。
明白好大夫关键时刻不仅能救命,甚至还能改命,肖建章就是一个活生生又死翘翘的例子。
没人比李君璞更明白天才陨落的悲慨,他好歹熬过来了,等来了出头的机会。
可那名叫“广白”的医者,却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人死万事空。
简直不敢想象,向来怂包怕事的林婉婉,眼见熟人死在当场,该有多惊恐。
更多人恐怕不会知晓,林婉婉并没有亲见齐广白被杀的现场,她只是看见了他的尸体。
真正令人发指的是,吴愔当其父,杀其子!
白秀然的信写得匆忙,薛曲大而化之,两人都着重描写长安大势的变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一些细节。
林婉婉和齐家的关系没瞒过人,知道的人都知道,不关心的人也不会在乎。
吴越发现此时段晓棠的表情已经趋于平静,但直觉她现在心里骂的话恐怕比那日骂 “法克鱿” 还要难听。
段晓棠已经不想骂脏话了,出口成脏是会引动天雷劈死吴愔,还是会削减他的功德?都于事无补!
段晓棠本以为到了这儿,已经看到了恶行的下限,没想到后头还有更炸裂的存在。
口业算什么,杀业段晓棠都造过不少,果然只有破口大骂才能稍稍消气。
段晓棠厉声道:“他出生的时候,是把人扔了,把胎盘捡回来养大了吧!”
这话里没有一个脏字,一般人根本理不清其中的逻辑,但直觉骂得很脏。
冯睿达逐字逐句地琢磨学习,卢照作为一个未婚青年,替上司描补,“紫河车是一味药材。”三句话不离林婉婉的老本行。
在他这儿,骂吴家人,那都是正义而正确的。
吴越闭目养神,全当没听见这句可能代指皇室血脉混淆的话语。
作为直属上司的吕元正呆愣了一瞬,范成达主持大局,“出了何事?”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吴愔又干了什么混账事?”
段晓棠深吸一口气,才能让自己不原地爆炸,“误抓了官眷,齐王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抢劫婉婉的齐王府护卫娶了她!”
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与不屑,如此轻乎随意,配人和配种又有什么区别!
“而这个护卫先前为了带走大夫,还在济生堂内伤人。”
白湛喃喃道:“不可能啊!”
事关好友的终身大事,白秀然不可能只字不提。
实际上当时事情变化曲折离奇,有的人是没想起来这个另一个可以攻击吴愔的点。有的人则是觉得说出来有损林婉婉的名声。
不是因为她刚烈拒婚,而是和这样一个男人,因为如此荒唐的人、荒唐的理由绑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莫大侮辱。
吴越沉声道:“不作数,我说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间婚姻若是像吴愔这般胡来,那还不乱了套。
杜松暗道,这就是妥妥的后院失火。
将官出征在外,班师回朝一看,家中女眷被达官显贵随意配婚。或者为了达成结亲的目的,随意掠劫女眷,再打着平息事端的旗号来求亲。
想一想都觉得恶心不已,结亲如结仇。吴愔在动摇军心这一块,属实无人能敌。
哪怕皇帝赐婚,也要先问双方有无意愿,然后下旨,这才叫玉成好事。
贸贸然将世家男女配对,不怕担个暴君的名头吗?
何况段晓棠等人经历非常、脾气怪异,于她们看来,在不想成婚的时候,强逼着成亲,与结仇结怨无异。
正因为知晓此事,所以在她们没有表露出相关意愿前,南衙各种相亲局都有意无意地将她们排除在外。
人家当真觉得这种“孤立”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