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晓棠和秦景、卢照抱着大包小包、瓶瓶罐罐回到大营时,却意外地发现,竟然没有聚众讨论八卦的热闹场面。
顶多就是三五好友时不时低语两句,交换几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因为冯睿达“超在意”,所以哪怕仅有的几个知情人,也不敢轻易透露详情。于是只能当冯睿达真是被爱感化了。
段晓棠将从李家带回的美食,轻轻摆放在伙房的案几上。
对周水生交代道:“香菇肉酱、蜜汁肉,若有人想吃,你就给他们分点。”
周水生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成!”
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厨师,周水生只是匆匆一瞥,就知道那些看不出原型的食材是牛肉,不过都是入口的东西,讲究那么多作甚,能填饱肚子才是最紧要的。
周水生透露一个不算小道的消息,“王爷还在营中。”
难怪一群乐子人八卦得如此克制。
吴越一个“苟宅”事成之后不回王府,却来军营视察。不过屯集重兵的关城军营,比他的王府更加固若金汤。
段晓棠好奇地问道:“范将军呢?”
周水生摇了摇头,“还没回来。”
否则营里有个现成的喇叭,来龙去脉早就被扒得干干净净了,哪会像现在这般,让人看得云里雾里的。
段晓棠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决定等会儿去见见吴越,听一听正经的实况转播。
吴越和吕元正议完事之后,见段晓棠站在门外不远处,便向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第一句话格外的家常,“烧仙草还有吗?”
段晓棠嘴角一垮,模棱两可地回答:“原材料在岭南,我手上也不多。”
吴越只提了一句,就将这件事放过。以此时的交通条件,哪怕富贵如他,想要在旦夕之间吃到来自岭南的美食,那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段晓棠和冯睿达不是一路人,怎么掺和进他的丑事私隐中不得而知,但吴越断定,这背后一定有段晓棠的手笔。
今天从白府出来,吴越就笃定道:“这是晓棠的主意吧!”
范成明和孙安丰都惊呆了,他们只说了明面上大度,背后阴恻恻算账的总体策略,一丝一毫都没提段晓棠。
范成明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
吴越叹息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因为这不是一个正常男人会想出来的办法。”
再大度、再不在意的男人,都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好在冯睿达疯癫惯了,偶尔做些异于常人的事情,也不算太过突兀。
不过段晓棠提出这个“不流于俗”的办法,一方面是为了救下两人的性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全冯睿达。
恐怕在她的认知里,偷情虽然不对,罪不至死。
范成明嘴角抽搐,声音颤颤悠悠,“你居然说她不正常!”
吴越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解释。
不过这会将段晓棠叫到近前,却不是为了询问她迥异于男人的想法,而是另外一件事。
吴越开门见山,问道:“冯四和王镇将的关系,你清楚吗?”
门开了,但开得不多。
段晓棠微微歪着头,面带疑惑地说道:“他俩不是山路十八弯的郎舅吗!”
见段晓棠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吴越解释道:“今日在白府,王镇将为冯四仗义执言,据理力争,甚至不惜得罪雍刺史。”
不落井下石、隔岸观火和豁出去拼了,这三个层次可大不一样。
吴越直奔主题,“我听说他俩从前关系一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亲近了?”
若说是在战场上惺惺相惜,那显然不太可能,因为王元亮之前一直留守在并州城,并未前往前线。
这个问题的答案,段晓棠还真知道,环顾四周,确定没有闲杂人等后,才压低声音说道:“他们俩最近打算合伙做点事业。”
吴越眉头微皱,“武事?”
段晓棠公布正确答案,“媒人事业。”
这下轮到吴越嘴角抽搐了,王元亮也就罢了,冯睿达去做媒,不嫌晦气吗?
就像吴越不热衷于给人保媒拉纤一样,自己过得一塌糊涂,就别去妨碍新人的喜气。
不过,在并州城里,还是有几个人不会嫌弃冯睿达的。
吴越一下子就猜到了关键:“太原王氏打算和谁联姻?是李二郎还是东阳郡公?”
李弘业年纪尚小,不着急成亲,但可以先议亲。
李君璞更不用说,婚事一波三折,早就过了长安高门子弟的初婚年龄。
二选一,对吴越而言并不是难题,语气笃定道:“李二郎。”
李弘业爵位高,到底年纪小没有定型。但李君璞已经在战争中崭露头角,且他实际上承接了李君玘的余泽,是李家的当家人。
与他联姻的好处,比只空有名分爵位却年幼的李弘业多得多。
段晓棠以沉默肯定了吴越的猜测。
吴越缓缓吐出一口气,“世家两头下注,果然是常态。”
段晓棠听吴越语气不大对劲,便问道:“这不是投资青年才俊吗?”搏一个夫贵妻荣,互相提携的未来。
吴越反问道:“梁国公亲妹嫁到哪一家?”
段晓棠不假思索地回答:“太原王氏。”
吴越微微颔首,“太原王氏联姻无数,姻亲众多。纵观并州大营历任主将和高阶将领,或多说少都和太原王氏有姻亲关系。”
虽然由于种种潜规则限制,王氏子弟不可能在并州大营坐上高位,但高阶将领甚至主将一定是他们的姻亲。
白宪英在长安长大,她议亲时白家早已失去了对并州大营的绝对掌控权,可她依旧嫁进了王家,这就是两家不对外言说的默契和合作。
当然对外的说法是眷恋故乡,难舍族人。
白隽这些年和并州,以及并州大营渐行渐远,所以他的儿女都没有和太原王氏议婚。都是与另一大姓荥阳郑氏联姻的。
太原王氏通过联姻的方式,将自己的影响力逐渐渗透到了并州大营的每一个角落。
段晓棠注意到吴越的用词是“下注”,而且是“两头下注”,他不可能不清楚这和“投资”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