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皇帝李齐脸色陡然阴鸷,一双大手死死扣住龙椅两侧,脸上怒意喷薄。
龙椅前的空间泛起一阵涟漪,一名花甲年纪的文士霍然出现在李齐身前,正是李齐身前的红人,相国易秦。
“拜见陛下。”
易秦脸色有些沉着,朝李齐躬身施礼后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魂灯,面色陡然一变,惊声问道:“这……?!”
“左轲戚,出事了。”
李齐微微拱手,一只鬼手捂着太阳穴,脸色无比阴沉难看。
“这羽水市到底是什么情况?!”
易秦低呼一声,眉头紧紧蹙起,从那住七百年的何首乌丢失开始,整个羽水市就透露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息。
之后化金林的鬼蜮被人覆灭,因为鬼蜮覆灭,庆帝这才派遣半步神关境的镖旗大将军左轲戚前去调查。
原本想着左轲戚可以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谁知这足可以在地宫之内排上前五甲的高手,突然之间就死了。
如今魂灯熄灭,却连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有传递回来。
羽水市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灵力复苏开始,他们苏醒到现在,羽水市一直都算是安安稳稳风平浪静,从来没有过如此的波澜,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危机。
如今突然之间产生出现的异动,让易秦有些彻底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问题。
以左轲戚的实力来说,若是光想打探消息,想要离开并非难事。
可他怎么会魂飞魄散的如此突然,要知道,从左轲戚出门开始到现在不过才过了一夜时间。
一夜时间,这庆帝麾下便折损了一名天元、一名半步神关两员大将。
这……
这种损失不可谓不惨烈!
李齐坐在龙椅之上,虽然没有说话,但易秦伴君伴虎多年自然明白,这鬼皇帝已经到了滔天之怒的边缘,心中的怒火已然到了无法压制的地步。
“你怎么看?”
一直不曾开口的鬼皇帝李齐察觉到易秦的窥视,幽幽的开口问道,声音宛若从九幽之地狱传出来的一般,让易秦浑身不由自主的散发惊惧感。
易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拱在胸前,朗声道:“回禀吾皇万岁,依微臣之见,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最起码要摸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一看,到底是谁与我大林朝过不去。”
花甲儒生的声音顿了顿,继而说道:“若是寻常的山野高手,陛下可图谋亲自问罪,可是……”
说到最后,易秦的声音有些犹豫。
龙椅之上的鬼皇帝淡淡开口:“但说无妨。”
得到首肯的易秦这才敢继续开口,道:“但若是羽水官府的高手,依微臣拙见,还请陛下暂熄雷霆之怒,图谋后计。”
“嗯,你说的倒是附和朕之心意。”
鬼皇帝长出一口气,阴森到了极点的面容有了些许缓和,叹息道:“如今我大林皇朝根基未稳,此刻大张旗鼓的与羽水官府开战,极不明智。”
易秦连连点头,高声颂扬道:“吾皇圣明,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摸清状况!”
花甲儒士跪俯在地,试探问道:“不知陛下这次想要派谁出去打探情况?”
这种活计易秦自然是不愿意去,虽然说他修为比那莽撞武夫左轲戚要强,可这种外出太过危险,眼看这左轲戚和化金林都在这上面翻了车,万一真有什么虎视眈眈的高手盯上了大林国。
而对于易秦来说,心中似乎早就有了结果,此次外埠的势力遭到重创,化金林的鬼蜮被人完全覆灭,左轲戚身死,这一切的矛头几乎都指向了羽水官府势力。
别的不说,那化金林的鬼蜮之中可是藏着转移阵法的,化金林心性不错,绝非那种意气用事脑子缺弦的武夫,让他连逃离都做不到,这其中的一切,肯定藏着不小的问题。
所以易秦才如此的不愿意触这个眉头,这才试探着发问了一句。
“派谁前去?”
庆帝李齐沉吟了一声,继而摇了摇头,沉声道:“如今外面情势不明朗,再遣人出去调查危险有些太大了。”
易秦暗中松了口气,面不改色的引诱道:“敢问陛下有何打算?”
鬼皇帝缓缓抬头,声音低沉:“朕倒是有一门秘法……”
说罢,身着龙袍的鬼皇帝李齐缓缓勾手,写着‘左轲戚’名字与八字的魂灯缓缓飘入鬼皇帝手中,李齐端着那已经熄灭了的魂灯,神情有些犹豫:“朕的秘法,可借着这魂灯与左轲戚魂魄的最后一丝联系,将他死前看到的场面投射到朕的眼前,只不过……”
“要耗费一些代价。”
李齐手里端着魂灯,眼神飘忽不定,还在计算着这事的得失与取舍。
片刻,身着龙袍的鬼皇帝缓缓抬头,眼中闪过决绝之色:“罢了,耗费便耗费吧,还是如此安稳一些。”
鬼皇帝自然计较出了这其中的得失,万一真的是被羽水官府盯上了,自己在派出一位大将,极有再次被折损的风险。
而自己这种秘法,可是千年前皇室中流传的法决,虽然说要消耗一些鬼气,但神不知鬼不觉,根本没有人能够发现如此隐秘的手段,显然要更安全一些,也能更容易的打探出一些关键信息,不至于打草惊蛇。
心念至此,李齐微微睁眼,张口吐出一团极其浓郁的黑气,黑气一出整座地宫之内仿佛瞬间冰冷了十几度。
黑气之浓郁的程度,比起化金林、左轲戚二人临死前竭力一击还要恐怖,连直接面对浓郁黑气的易秦都有些不由自主的惊恐,而这种惊恐完全就是出现于内心之中的惊恐,不好克制,不好抵抗。
浓郁黑气在空中翻滚了几个圈,化作一丝丝宛若龙蛇一般的细线,缓缓穿插入左轲戚那盏魂灯之中,将魂灯中不断消散的剩余魂魄逐一串联而起,逐渐拼凑交织成一副较为完整的画面。
画面不断放大扩散,在一点点细微的影像凭空出现在的地宫之中,呈现在鬼皇帝李齐面前。
模糊的影像不断拼凑编织成一幅完整的画面,画面内的景物逐渐清晰。
一座看着不太起眼的小山逐渐出现在鬼皇帝的面前,画面不断清晰,一座有些斑驳的道观凭空出现。
“清云观?”
身着龙袍的鬼皇帝李齐沉吟着呢喃了一句,眼神有些疑惑。
……
清瑶山。
吕沉虚空攥起的手逐渐松开,远方,左轲戚消失的位置褶皱空间逐渐平顺,一道黑烟在凌晨的风丝中散落各处。
这算是吕沉初步掌握的空间之力,已经属于神只之力了。
在凝聚完天师法身之后,吕沉除了没有神位之外,其余已经跟神灵无异了,法身更近乎于神体,自然有通天彻地之能。
清云观外,所有一切尘埃落定。
眼看着危机平复,吕沉的人前显圣后,重伤的众人激荡的心情也开始缓解。
吕沉缓缓吐出一口气,整个人轻轻的落在地上,周身闪烁的神光逐渐散去,天师法身也随之收回体内。
扫了一眼身后的众人,吕沉体内刚刚平息的神力微微调动,吕沉手捻印决,一张神符凭空出现在五人的中间。
固元符。
吕沉如今虚空成符的能力并不是只局限于攻杀,其实这虚空凝符与丹青绘符基本上是一样的,只是将黄纸变成了天空,所以无论是攻杀符箓还是滋补符箓,或是改善风水气运的符箓都可随心所欲的捻出。
固元符一出,阵阵神辉宛若晨光一般,不断抖落,缓缓滋养着五人重伤的身躯,五人脸上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
虽然说缓和,但体内的伤势还是有一些,但不至于伤及根本留下暗疾之类的,只要后续多加调养,基本上不会对几人的修为有什么影响。
见几人面色逐渐有所缓和,吕沉后退一步,朝六人一猫抱拳拱手:“今日之事,贫道还要多谢列位鼎力相助!”
吕沉说的不是假话也不是寒暄客套,今日若是没有这六人拼死相抗左轲戚,自己恐怕要有些麻烦。
这一举突破一百零八处窍穴本就需要一鼓作气之势,若是刚才真的被这左轲戚打扰,不得不出关镇压鬼甲将军的话,恐怕对自己还真的有些影响。
天师法身和体内神力都不一定能达到现在这般的强横的程度。
如此一来,岂是一句得不偿失可弥补的?
这世上后悔事多,但后悔药少,能弥补的机会更少。
事出之后,无论如何悔恨,可都是无用之举啊。
而几人拼死抵抗吕沉也是亲眼所见,如今更是重伤至濒死一般。
他们几人本来与吕沉非亲非故,李炎、金诚更是只有寥寥几面之缘,那年轻僧人更是素未谋面。
而那化身成英短蓝猫的穷奇按正理来说应当是视自己为仇人,若非是自己以手段将他封印住凶性,强行点化。
以穷奇的洪荒血脉到哪里不是一方霸主?
原本穷奇应该对他万分恨懑,可如今还是毅然决然的站出,以自己的性命做出豪赌。
吕沉心中极为有数。
若不是自己及时出关,南怀钦等五位宗师可在护山阵法的守护之下,坚持一会。
可唯独这走出了护山阵法范围的蓝猫穷奇是真真正正的一去无回。
所以才让吕沉如此动容,感恩倍至。
还不等几人回应,拱手施礼的吕沉眼神陡然凛冽,霍然转头望着左轲戚刚才消失的方向,目色如电。
刚刚隐回体内的天师法身再度出现,气势瞬间蓬勃。
众人只感觉眼前一花,下一瞬间,吕沉已然出现在了数百米开外的空中,所在的地方,正是左轲戚魂飞魄散的地方。
这并非是潜渊缩地的神通,而是吕沉凝聚完天师法身之后无限接近于神灵的速度。
空气中,左轲戚魂飞魄散时候产生的黑烟还在空中若隐若现。
“李齐,只是如此,你便坐不住了么?!”
天师法身外放的吕沉目色陡然锐利,断喝一声随手一拍,拍打出一团隐隐约约的黑气,黑气不断荡漾变化,逐渐拼凑出一位身着龙袍的男子身影。
还能是谁?
正是自封庆帝,开国号大林的鬼皇帝李齐。
出现在妖僧普厉的记忆之中的鬼物!
“你能发现朕?”
地宫中,坐在龙椅之上的鬼皇帝声音低沉,杀意中又带着几分疑惑,似乎并不明白这年轻道士到底是如何识破自己的。
易秦跪在一旁,看着画面中突然出现的年轻道士,神情一怔。
鬼皇帝并没有在之前的问题上多加纠结,声音沙哑的发问道:“朕且问你,朕的鬼蜮可是毁在你手?”
清瑶山上,吕沉淡淡一声,丹凤眸子微微闭合:“如此伤天害理破坏天道,李齐你还真有脸提起此事?”
“好!”
李齐不怒反笑,阴沉笑道:“在这羽水,已经好久没有人敢与朕这般说话了。”
吕沉只是淡淡一笑,丝毫不理会那鬼皇帝的盛怒。
庆帝李齐面容越发阴鸷,因为盛怒脸上的青筋都在不断清晰,咬牙道:“那这么说,我那两名大将,也都是被你所斩了?”
“助纣为虐,如此不当斩,如何当斩?”
吕沉眼中神光逐渐腾起,继而朗声一笑,目光死死凝实着画面之中的鬼皇帝,大笑问道:“李齐,你说说你当不当斩?”
“斩?”
身着龙袍的鬼皇帝似是听到了如何好笑之事一般,嗤笑一声,一脸玩味笑意,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要斩朕吗?”
吕沉微微耸肩,反问道:“那不然呢?”
“竖子,你找死!”
龙椅上的李齐已经早已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一把将手中的魂灯捏碎,面前那团黑气瞬间臌胀。
清瑶山上。
空中的画面突然扑向浑身绽放神光的年轻道士。
吕沉轻轻一笑,手捏剑指随手轻轻一划,隔空将那前扑而来的鬼气瞬间斩碎。
看着那鬼气彻底消失,吕沉眼中冷冽光芒一闪而过。
……
十多分钟后,数十名医护人员在作战人员的护送下上了山,一席席担架将重伤的几名宗师抬下清瑶山。
于此同时。
羽水国际机场,一家专用包机缓缓落下。
一名身高过一米九体态无比强悍壮硕的青年走下专机,一身劲装,看模样三十出头,随手掏出墨镜卡在鼻梁上。
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扫过这座二线城市机场,一脸悍然气息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极其傲然的不屑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