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人做事急速而不能持久,弓弩戟盾等又不如中原,只有水战于他们有利,但我军一入吴境,长江就不是吴军专有,吴军回头保守城池,则是去其长而有其短。晋军深入敌国,远离后方,必有死战的决心;吴人在本土作战,会有败则退而守城的念头。这样看来,平吴之战是很快可以取胜的。
此疏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请伐吴疏》。奏疏得到了司马炎的肯定,却遭到了朝内其他大臣的反对,权臣贾充、荀勖、冯紞等人的态度尤为激烈。他们提出西北地区的鲜卑未定,不应该两线作战。只有度支尚书杜预、中书令张华等少数人赞同。
恰逢晋军在秦、凉屡有败绩,羊祜遂再次上表:“东吴平定,则胡人自然安定,当前只应迅速完成灭吴的大业啊。”但还是遭到大部分人的反对,羊祜叹道:“天下不如意的事总是十有七八,目前有些人当断不断,当予不取,怎能不让以后的有识之士引为遗憾!”
咸宁三年(277年),司马炎下诏以泰山郡的南武阳、牟、南城、梁父、平阳五县合并为南城郡,进封羊祜为南城郡侯,设置国相,与郡公同级。羊祜辞让说:“昔日张良辞让三万户的封地,只接受留这个地方的一万户,汉高祖满足了他的愿望。臣在先帝时接受了钜平这块封地,岂能再接受更重的封爵而遭来官场的非议。”坚意不接受这次加封,司马炎也就答应了。
叶雄绘羊祜像
叶雄绘羊祜像
羊祜每次被司马炎提拔封赏,常持恬淡退让态度,至诚之心世人皆知,他的德操志趣,往往不在官职的行列等次上。所以英名美德传播远近,朝野上下有目共睹,朝中大臣议论,羊祜应居宰相之位。但司马炎正在考虑灭吴之计,将东南军政要务托付给羊祜,也就把大臣的意见搁置一边了。
羊祜任职历魏晋二朝,掌握国家机要,重大举措,都要向他咨询,而争权求利的事却与他无关。他所献的好计谋和正直的议论,事后都把稿子烧掉,所以世人很少知道。凡是他所荐拔的人,都不知荐拔人是谁。
有人认为羊祜这样谨慎守密太过分了,羊祜解释说:“话怎能这样说呢,现在一般人在你跟前促膝谈心,像是很亲近,一出门就说假话坏话,所谓君臣之间不守密的训诫,我怕自己还没做到呢?身居要位而不荐拔贤才奇人,岂不在知人问题上有愧吗?况且,被荐举的人在朝廷受职,而却到荐拔者私门谢恩,这是我不愿意做的。”羊祜的女婿劝羊祜说:“购置些田产家业,也好卸官后有所归宿,后事有所依托,这样不是很好吗?”羊祜当时没有答话,事后告诉子女们说:“这种说法是知其一不知其二。作为人臣,经营私业就违背公事,这是很糊涂的做法,你们应记住我这些话。”
羊祜曾经给从弟羊琇写信道:“东吴平定之后,我当戴上隐士的角巾,东回故里,经营一个能容棺材的坟墓。一个贫寒之士而至身居重位,怎能不因势盛气满而受指责呢?汉朝的疏广就是我的榜样。”
后来,羊祜因击吴有功,应当增封爵位或食邑。他请求将自己的这份恩赐转给舅父的儿子蔡袭,于是司马炎下诏封蔡袭为关内侯,食邑三百户。
咸宁三年(277年)冬十二月,吴夏口都督孙慎侵入西晋边界,掠走弋阳、江夏等地上千家人口。羊祜没有派兵进行追击。事后,司马炎派人追查原因,并打算移徙荆州的治所。羊祜说:“江夏离襄阳八百里,等知道吴贼侵犯的消息,贼已离去几天了,再派兵去,哪能救护百姓呢?让军队来回奔波,只图不受责备,这样做恐怕不合适。从前魏武帝设置都督,大致都与州府接近,因为军队宜聚合而忌分散。国境线上一方是敌,一方是我,认真守住边界就算了,这是古代人有益的教诲。如频繁迁徙州府所在地,敌人出没无常,很难确定州府应设在哪里。”使者也无法责问羊祜了。
咸宁四年(278年)八月,羊祜染病,请求入朝。返回洛阳时,正逢同母的姐姐羊徽瑜逝世,他悲痛万分,病情更加严重。司马炎命羊祜抱病入见,并让他乘坐辇车上殿,不必跪拜,备受优礼。羊祜则再一次向司马炎陈述了伐吴的主张。
后来,羊祜病势加重,已不能入朝,司马炎专门派中书令张华前去咨询方略,羊祜对张华说:“当今主上有受禅让的美名,但功德尚未着称于世,吴人暴政已到极点,此时伐吴可不战而胜。统一天下而兴办文教,则晋主可比尧舜,而臣下犹如稷契,这是百代难逢的盛事。如果放过这个机会,孙皓或不幸死去,吴人另立英明君主,虽有百万大军,长江是难以越过的,这不是留下后患吗?”张华很赞赏羊祜的主张。羊祜又对张华说:“能实现我这个愿望的是你啊!”司马炎打算让羊祜卧病统领征吴诸将,羊祜说:“取吴不必我亲自参加,但平吴之后还要圣上操心去治理啊!关于功名的事,臣不敢自居。若我的一生即将完结,应当将未成事业托付他人,希望能审慎选出这个人。”
同年十一月,羊祜病逝,享年五十八岁,并在临终前举荐度支尚书杜预自代。他死后,司马炎亲着丧服痛哭,时值寒冬,司马炎的泪水流到鬓须上都结成了冰。荆州百姓在集市之日听说羊祜的死讯,纷纷罢市痛哭,街巷悲声相属,连绵不断;吴国守边将士也为之落泪。随后,司马炎下诏追赠羊祜为侍中、太傅,谥号为“成”;赐“东园秘器,朝服一袭,钱三十万,布百匹”。
羊祜为人清廉节俭,服饰简易朴实,所得俸禄都用来接济亲族,赏赐军士,家中无余财,临终遗嘱,不能将南城侯印置入棺材。从弟羊琇等向司马炎陈述羊祜平生的志愿,要求葬在先人墓旁,司马炎不许,将离洛阳城十里外的一顷地赐给羊祜作墓地。羊祜的灵柩及送葬队伍出发时,司马炎在洛阳的大司马门南边奠祭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