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锐在洛阳城内待了两三天,就听闻曼青院一战立时闹得满城风雨。
毫不夸张的说,即便幼童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同时天下第一的起义军之主,对上佛门魁首慈航静斋的消息也传了出去,直令无数人大为沉默。
陈锐兵锋正盛,可佛门又岂是好惹?
洛阳有寺,观,窟三大名胜。
寺是白马寺,乃中原第一所佛寺,建于东汉永平十年,由于当年从天竺迎回两位高僧摄摩腾和竺法兰时,佛经佛像均是用白马驮来,故以白马为名。此为中土佛教之始,故该寺又有‘释源‘和‘祖庭‘之誉。
观乃老君观,原为道家所有,现在沦为魔门六道之一,此事暂不提。
还有一窟同样名震天下,洛阳龙门石窟,位于静念禅寺南面十多里外伊水之滨,由于该处两山相对,望之若阙,故又名‘伊阙‘,两岸峭壁上大小神龛石窟延绵数里,令人叹为观止。
洛阳三大名胜,一处为魔,令两处为佛门,连佛门伊始之地都建在洛阳,可见势力如何之大.
曾有诗言‘南朝四百八十寺’,可北魏时佛寺便有一千三百六十七所,到了隋朝,慈航静斋更是代民选取天子,势力只升不降。
现在这种状况,两强相对,正是无数枭雄心中期望。
在这种情况之下,陈锐却收到了一封烫金请帖,不...纯金请帖,好似其主人生怕没有不知道他是如何土豪一样!
这是洛阳首富荣凤祥寿宴请帖,原本他并不想去,可是想到此人背景也就去了。
荣凤祥暗中是老君观观主,属于魔门六道中的真传道,武力在陈锐眼中不值一哂,可洛阳首富的背景,却颇为吸引他。
洛阳占运河之利,贯通南北,商贸发达,荣凤祥能成为洛阳首富,手中商贸渠道无疑冠绝天下,对他很有帮助。
商贸不仅可牟利,同样可行军,这是远超这个时代的智慧。
荣凤祥这洛阳首富的府第,建于城东北一座小丘之上,占地极广,规模宏大。一眼瞧去,林木间房舍星罗棋布,气象万千。
就在入门处的广场正中,搭架起庞大的鳌山,高结彩栅,遍悬奇巧花灯,不下万盏之多,辉煌炫目,照得内外明如白昼。
到贺的宾客车马不绝,四处挤满锦衣绣裳的仕女,在鞭炮震耳,硝烟弥漫中,喧笑玩闹,尤胜过年的气氛。
府内处处张灯结彩,婢仆全体出动,招呼来客。
王世充的车队亦是阵容鼎盛,近百名精选出来的卫士,护着八辆马车,徐徐进入荣府。
“身份越高,来到寿宴的就选的越晚,王世充如此,我呢?”
陈锐心头一笑,也缓缓走了进去。
前堂不仅面积大,空间高,装饰华丽,其气势更比得上宫内的殿宇。中央六根沥粉蟋龙金柱直上屋顶,天花布满纹雕,中央的藻井是二龙争珠立体浮雕。其它家具、挂饰均非常讲究。
此时堂内摆设了近二十桌酒席,又聚了百多名宾客,仍没有予人挤迫的感觉。随王世充进来的近卫只有八个人,其它都留在门外。纵是如此,这一行仍是声势浩大实力雄厚。
一个是洛阳掌权的政客,一个是首富兼寿星公,所过处自是颂祝之声阵阵响起。
在王世充和荣凤祥的领头下,他们没有停留的穿堂越廊,直抵只接待最重要贵宾的后堂。
与前堂同样宽敞的空间,只设十席,其中四席居中,六席平均靠边分布两旁,突显出堂中四席的尊贵位置。
能被安排到内堂的宾客若非是洛阳最有头脸的人物,就是像王世充、宋师道那类身份尊贵的外来客人,不够斤两的只能在其它两堂参宴。
陈锐绕过酒席,从中门来到内堂,目光一扫,先入目的是装扮得像彩雀般眩人眼目的董淑妮,正与另一姿色与她难分轩轻却别具一格的美丽少女,在一群七、八个贵族公子簇拥下言笑甚欢。
此女当然是与董淑妮并称“洛阳双艳“的荣姣姣,确是天生丽质,美貌诱人。顾盼间双目艳光流转,夺魄勾魂,以是脉脉含情,又若含羞答答。
举止更是娇巧伶俐,仪态万千。比董淑妮要高出少许,亭亭玉立,冰肌雪肤,谁能不神为之夺。
董淑妮只瞥了他们一眼,便撅撅小嘴,再不看他们。转头一瞥,突然在前门看到了那位熟悉身形,不由一愣,万万没想到陈锐竟会来到荣府。
只要这位淡淡而立,其余一众便相形见绌,甚至连她都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之感。
荣姣姣突然察觉这位与自己齐名闺蜜的异样,妙目在陈锐身上打了几个转,才抿嘴浅笑,垂下螓首,流露羞赫动人模样,仿若水莲那一抹低头的娇羞。
荣凤祥不时还与王世充交谈,情意殷勤的招呼与他同席的宾客,包括王薄、宋鲁、宋师道、欧阳希夷,王通,可风道人和另三位洛阳有头有脸的人物。
突然。
荣凤祥袖袍被王世充不经意拉了一下,他这才顿感宴席上已经没有任何杂声,唯有歌舞乐声袅袅。
顺着源头看去,荣凤祥才看到那位卓尔不凡的公子,只不过见他仿佛沉浸到歌舞当中,他也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在大唐中,能吸引陈锐心神的除了石青璇的萧音,今日,他又发现了一件新的事情,尚秀芳的歌舞。
尚秀芳一展舞姿,登时令董淑妮、荣姣姣、云玉真这等美女也失去点颜色。
若论容光艳态,众女是各有特色,颇难判别高下,可是尚秀芳那种别具一格的风韵仪态,却把诸女比了下去。
尚秀芳感知后方那欣赏目光,巧笑倩兮,歌舞风格忽变。
只见听她唱道:“珠泪纷纷湿绮罗,少年公子负恩多。当初姊妹分明道,莫把真心过与他。仔细思量着,淡薄知闻解好么。“
她唱腔透出一种放任、慵懒而暗透凄幽的味儿,别有一番无人能及的清绮情味,声腔技巧均没半点可供挑剔的瑕疵,配合动人的表情,谁能不为之动容。
众人心中也沉醉下去,但有不少俊彦见尚秀芳独对着陈锐歌舞,不由狂意大发,而那些贵族女子见陈锐也露出欣赏表情,也暗骂尚秀芳不知羞耻。
“洞房深,空悄悄,虚抱身心生寂廖。待来时,须祈求,休恋狂花年少。
淡匀妆,周旋少,只为五陵正渺渺。胸上雪,从君咬,恐犯千金买笑。“
歌声把在场诸人引进了一个音乐的奇异境域里,她那婉转诱人的嗓音,透过不同的唱功腔调,呈现出某种丰富多姿,又令人难以捉摸的深越味道,低回处伤情感怀,彷如澎湃的海潮般把所有人心灵的大地全淹至没顶。
但最使许多人不能自己的,仍是她那种“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不经意地流露出来放任自然的慵懒美态。
一曲既终。
乐声倏止。
尚秀芳脸色红扑扑的,像是刚刚出浴的美人,带着水珠滋润,眼睛动人地睁大与陈锐对视。
陈锐暗中感叹,隋唐风气开放。
尚秀芳竟敢在名流宴席中对他释放情意,难道他看上去长得真像良人?
他非迂腐不堪的徐子陵,对情意这方面自然敏锐,尚秀芳在寿宴中歌唱的分明是贺寿歌曲,虽仍是非常出色动听,但仍逊转变风格后她擅长的哀怨缠绵小调。
这代表什么,无用多言。
尚秀芳见陈锐久久不答,漆黑双瞳中蓦含湿意,有些哀怨。
“啪啪啪.....”
陈锐掌声响起。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李延年诚我不欺!”
众人见陈锐道出汉代李延年的《佳人曲》,也纷纷赞同鼓起掌来,掌声如雷,不自觉地纷致颂赞欢辞。
尚秀芳听得陈锐故此高的评价,忽地笑了起来,美丽动人,稍稍欠身执礼,轻垂螓首,显露出如天鹅般优美的修长粉项,柔声道:“多谢公子评价!”
说完,尚秀芳才缓步离开。
她非不知礼数之人,贸然转变风格已经够突兀,现在还在厅堂,那就是喧宾夺主了。
除却年老和女士外,众男土纷纷离席少许,待这天生丽质,才艺双全的绝色佳丽坐好后,始敢重新入席坐下,以示尊敬。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她身上,可是却没有人敢露出色迷迷的样子,一来是被她高贵的气质所慑,更怕是被她看不起;那就永远失去讨她欢心的机会。
可尚秀芳那对勾魂摄魄的剪水双瞳,只停留厅堂中那道卓立身形当中,即便如候希白,双龙,宋师道,王世充也没有放在眼中。
陈锐也大感意外,摸不着头脑。
余音仍是萦耳不去之际,荣凤祥亲自离座迎前:“未料到总管驾临,着实蓬荜生辉!”
陈锐抱拳施礼,也没什么架子,安然顺着荣凤祥接引入座,而对座坐的正是王世充。
虽没有坐到他的身边,可王世充仍有些扭捏,这位武力惊天,若想杀他,厅内谁能可挡?
“不,他应该不会杀我,即便不结盟,可有我存在可牵制李密,完全符合他的利益。”
王世充并非蠢人,心中思虑利益关系,姿态这才安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