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山神庙。
主殿中白虎神像已经碎裂,对方身在天庭,王鲤无可奈何,所以不知对方是死了还是逃了,这也是唯一躲过这一场的主谋之一。
后院,大狗卧在树下。
王鲤坐到石桌边,手掌拂过,三颗银球出现,它们是旺财吐出来用以束缚魂魄或真灵的东西。
里面装着的依次是梁硕的元神、杜小玉的骨灵和城隍的真灵。
梁硕当然跑不掉,旺财昨日虽在城中闲逛、守卫百姓,可梁硕不管逃到哪儿去,不管过了多久,不管用了什么方法藏匿,都不可能躲得过它的追踪抓捕。
神犬之名,岂是说说而已。
城隍当时身死魂消,再慢一步真灵就要进入地府,王鲤开瞳术、借符箓、祭法宝,才看到并抓住他的真灵。
至于杜小玉……
“城隍只是从犯,是我以父之名严厉相逼,他才不得不为我做事,可否饶过他的真灵?”
“碎与不碎,确实在我。可饶与不饶,你且看看下方如山的骸骨。”
“……你杀了我吧!”
“说说你的来历。”
“不可能,你动手吧!”
“好。”
最后那一幕公主与老臣的戏码还不错,先前城隍开口便是直呼杜小玉其名,对其态度高冷不羁,骗过其他人也骗过王鲤,直到最后步入绝境才终于舍得暴露。
可该死还是得死。
不管你是什么公主,任凭你有再多的悲戚哀婉,凄凉身世也好,重任负担也罢,关那三万多人何事?
作为蜀山的仙三代,王鲤真正要在意的,恰好就是那三万多人!
哪怕杜小玉奋起反抗,王鲤还是要杀。主动求死当然最好,省了彼此的工夫。
但是杜小玉如此赴死,也激起了王鲤的几分怀疑,只是眼下先放一步而已。
没有灭杀梁硕的元神和杜小玉的骨灵,是因为王鲤想让他们先历经应有的责罚,否则岂不是死的太轻易?而且,他还有疑问未解。
着急地斩灭城隍元神,王鲤就已经有些后悔。
但打碎真灵也是必须。
问题是,王鲤不会。
真灵不同于魂魄,修行者的许多攻击都能直接伤及魂魄,可这个阶段修士的绝大多数攻击却又伤害不到真灵。起码王鲤现在似乎没有这个能力。
狗子又不愿意帮忙,王鲤只能自己尝试。
他相继调动各种力量,施展各类术法,可结果均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折腾好一会儿,他终于暂时收起,等回到蜀山,总有办法。
倒是扶柳和舒峣,先死一步,反倒显得好运,不过王鲤已经记住他们了,未来若有可能,即便是转世身照样灭杀真灵。
万世轮回,因果不断。
转眼,桌上又是几件物品。
舒峣的绿色飞剑、梁硕用来砸爆舒峣脑袋的土地印、城隍印,城隍的竹简刻刀,还有杜小玉死后头骨中掉落的眼球。
飞剑内外萦绕着王鲤抗拒的颜色,等破境道基后,将它直接打碎吸收掉,也算废物利用。
土地印要交予蜀山册封下一位土地。
城隍印要还给地府,内里的罪证王鲤看过了,那三万人如何死的过程一目了然,杜小玉不止吞噬了他们的血肉,更炼化了他们的魂魄,城隍自然也掺和了一手。
这般罪证,让王鲤再次认为他们死得都太轻易了。
竹简刻刀都是法宝,主要是竹简,有些玄妙。
至于眼球,通体黑不溜秋,像颗黑色珠子,内部的确自成空间,阴气消耗不少,但剩下的仍然可称浩荡,只是王鲤不需要。
这些勉强可称为物质收获,可王鲤付出的却更多。
上万张符箓发挥作用后收回一部分,但也变成了残次品。
催动符箓的上品灵石也消耗了五万有余,大概这就是花钱下场锻炼身体。
收起这些东西,王鲤抬手摸向眉心。
顿时,额头上显出一个银币大小的物品,一张时刻保持运转的太极图。
“阴阳均衡”,上品法宝,作用是将自身修为提升至与确定目标相等的境界,除了不能直接获得对应的特殊能力如元神境的元神之外,其他方面如灵力强度等尽皆相同。
正因如此,城隍才会说王鲤不是正常的元神境。
同时,在使用“阴阳均衡”时,为避免跨境太大伤害到身体和魂魄,最佳的提升上限是一到两个境界。
王鲤是炼气境,跨两境就是元神境。
上品法宝的适用境界最高是归道境,但是它却不能将未渡劫的修士提升为仙境,其根本原因是仙境必须渡过天劫。
王鲤怀疑,假设阴阳均衡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么在有人突然将自己拔升为仙境时,随之而来的天劫也会立刻教他做人。
“阴阳均衡”无疑已将阴阳平衡之道归纳和体现得十分完美,或许还有类似能够适用于仙境的法宝,但那应该被冠以仙器之名,约等于上古时期的后天乃至先天法宝。
当然,使用“阴阳均衡”的代价实在不菲,比维持符箓大阵的消耗还要高得多。
王鲤全程保持了不到半个时辰,上品灵石消耗十万左右。
换算为最常见的下品灵石,就是十亿。
虽然这个时代灵石远没有那么重要和珍贵,但用十亿换半个时辰的元神境,似乎怎么看都是亏的。
这么多灵石,肯定可以雇佣到真正的归道境。
但,王鲤的账不是这么算的。
如果要归道境出手,他不需要灵石,用身份令牌养往蜀山发道信息,马上就会有蜀山门人赶来。
可他要的是参与和历练。
而且除了明确的叛逆和罪犯之外,他没有直接伤害到任何人。
这是一件普通修士根本就用不起的法宝,一般有钱的修士除非走到需要担心人死了钱还在的困境,估计也不敢轻动。
这的确是个缺点,但王鲤觉得不是它的。
将它从额头上摘下,阴阳鱼在指尖仍保持旋转,观望少顷,才郑重其事地收回指环。
这个小东西,总能让他联想到某件先天至宝。
但这俩根本没有任何关联,阴阳均衡虽然是大赤界流传出来的宝贝,但来历可证,经得起考究。
起身,他来到旺财面前。
“天庭在举行朝觐,这几年应该不会有所反应,毕竟对他们来说,就算安平城真的所有人都被吞掉也只是小事,蜀山才是责任主体。但是我不清楚地府那边会是什么态度,毕竟城隍我已经杀了,真灵也绝对不可能交给他们。”
旺财翻了下眼皮,默不作声。
“城隍庙没有任何反应,这不正常,但我估计是城隍临来之前做了布置,好坏未知,所以我们先不过去。况且城隍已死,地府必然知晓,等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旺财点了点头。
“悦儿带着蝉变和万气幡去抓安平府剩下的镇守弟子,我之前往万气幡里度入了不少剑气,杀伤不弱,那些人也最多是和她一样的道基境,但我还是不太放心,不是怕她打不过,而是觉得小野猫大概不会太听话,有可能乱跑乱闯,伱帮我监督她一下。”
旺财摇头。
“这件事结束后,我也该去给莲花度气了。”
旺财起身,轻轻在他腿上含了一口,假装在咬。
王鲤轻抚狗头:“今天的事,谢谢你为我。”
旺财摇晃着脑袋走后,王鲤站在山神庙前向下俯瞰。
安平城中敲锣打鼓,处处灯笼高挂,旌旗招展,好不热闹。
凡人们开始庆祝劫后余生,此战虽烈,但无一人因此伤亡,还叫数百万人免费看了一场好戏。
可是,也有人更加苦楚。
……
马家的小土屋门口,搭起了一座简易的竹棚。
棚下阴凉里,摆着两口棺材。
“剑仙……王公子,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王鲤站在篱笆门外,神情平静,但又似隐含哀愁。
马识看到他的目光所指,不由苦笑,上前拉开篱笆门请他入内,口中说道:“唉,老娘她久病缠身,这次弟弟突然去了,对她打击太大,终究还是没能熬过去……”
王鲤本想开口劝慰,可又想到自己此前已经说过节哀,再提无益,便只点头。
再看马家的小土屋,整体破败,却又有一些翻修的痕迹。
马识跟着说:“之前托您的福,我拿着您的赏钱去请了人来修房子,本来还想再新盖一间,把这间旧的留着卖牲畜来养,现在好了,不用麻烦了。公子,里面有些简陋,但还算干净,您要不进去喝杯水吧?”
王鲤给两座灵位上了香后,径直入内,简陋的房屋家具和陈设还是让他不禁动摇。
他不是没见过贫穷,上辈子他就是穷苦人家长大,小时候为了接受教育,与爷爷一起生活,住的也是土坯房,土质地面虽然在建的时候夯实过,但经年累月之后,到底还是坑坑洼洼。还记得那时,一边是羊圈和牛圈,另一边就是生活区,中间也没什么东西相隔,只有木栅栏防着牛羊突然跑出来。
但那怎么说也是现代社会,物资同样短缺,可至少已经不会饿着了。
马识的家,让王鲤深切体会到了何为“家徒四壁”。
王鲤坐在草凳上,面前是一张并不齐整且年岁已久的木桌,最大的优点就是干净。
马识端来一碗清水。
王鲤咕嘟嘟灌下,很是清冽。
马识站在他身边,比着大拇指笑道:“公子,您可真厉害!”
这发自内心的惊叹和赞扬,让王鲤也发自内心地开心,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和马识已经近乎朋友。
于是,他也打破了向来没有多少情绪变化的面孔,露出真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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