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
基诺等人忽然像下饺子一样倒下,表情凝固在脸上,皮肤表面浮起一种淡淡的僵青色。
雪莉尔的身形没有晃动,林安却清楚自己亲手制作的毒药:雪莉尔虽然用斗气延缓了毒性,却也支持不了太久了。
林安又叹了口气,一个小瓶出现在她左手边,滴溜溜滚向黑衣人的方向,“一滴,只用一滴——先让安德烈解毒。”
这种久经战阵的老手,果然是不能像基诺他们一样轻易糊弄的,不过要不是顾虑安德烈也中了毒,林安不会那么快妥协的。
黑衣人脚尖轻挑,把瓶子踢到手上,单指弹开瓶塞,也不见怎么动作,手轻轻一抖,瓶子里的液体就落到安德烈口中。
恰好一滴,不多不少。
这时雪莉尔身形也晃了一下,软倒下来。
安德烈的脸色转好,黑衣人却不再有动作,静静等着,林安知道他还担心自己还做了什么手脚。
房间内醒着的人,只剩两个。
“我现在,也只好赌您会对我们的出身有所忌惮,不会真对我们下手,这种拿身份做盾牌和把自己与朋友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的感觉,真的很差——”
林安脸色萎靡,虽然右臂有蒂蒂固定,但身体内骨头快速恢复时那种疼痛麻痒,就是一个硬汉也未必耐得住,林安撑得到现在,是因为体术修炼已经让她忍耐能力增强了很多。
她有气无力地看向黑衣人,双眼无神,“您会杀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我们三人中,谁最能让一个杀手产生杀心,大概就是我了,”林安缓慢,甚至有些平静地说。“假如您连我都不下手,那么,我的朋友,也一定是安全的。”
“因为你是一个危险人物,”黑衣人说,“我是一个很胆小的杀手。”
“既然胆小,为什么要接这么一个危险的任务呢?”
黑衣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现在也后悔了,谁知道这个看起来很简单的任务里,隐藏着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呢——他们给的报酬。真是让我亏大了!”
林安眼神微微闪动,似乎在分辨着什么,过了几秒。她嘴角缓缓勾起,“是啊,我也没想到,会遇到您这样危险的人物。两个危险人物的相遇,很容易演变成王见王。对大家都不好——”
她的呼吸缓慢而沉重,在静寂的室内清晰可闻,“或许我们都是不该出现的。”
“这很简单,也很困难,”黑衣人说,“我虽然是个胆小的杀手。但也有必须遵循的职业道德,否则再没人找我做生意,我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喝西北风。也比丢了命强。而且,谁说你没完成任务呢,你不是完成得很好吗?你是一个胆小的杀手,也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杀手,你会为雇主着想。雇主也会承你的情的……”
幽黑无神的眼已经凝滞不动,皮肤上渐渐浮现一层僵青色。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地笑容,缓缓地倒了下去,闭上了眼。
黑衣人就这么站在原地,露在外面的眼精光闪烁。他随手将手上的人质丢在地上,却紧盯着几步外已无知觉的林安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女孩很聪明,比这里所有年轻人都聪明,而且不侥幸,不轻信,狠得下心,也够决断,是块杀手的好料子。
如果他不是笃信自己的眼睛,会以为刚才与他交锋的是哪个老狐狸。
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表现,她未来可能带给他的威胁,并不比任何一个势力小。
过往遇到这种情况,以他的习惯,当然是很容易决断的:哪怕只是可能,也应当把她掐死在长成之前,否则难保她以后不会怀恨,十年后回来报复他。
但林安自己救了自己。
“这么聪明,这么有前途的孩子——杀了你,你背后的人不开心,我的雇主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黑衣人喃喃地说,“你看,这是你自己把命交到我手上的。我放过了你,你总要承情,不要来找我麻烦,哎……”
黑衣人又叹了口气,他似乎很喜欢叹气,今晚格外的多。
数十息后,一道黑影掠出了房间。
——“真是个又聪明、又危险的小姑娘,这次生意真是亏了,亏大了,哎……”
***
林安一睁眼,就正对上镶嵌着一双深琥珀色眼睛的大脸,凑在距她的脸不到一尺的距离外,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眼珠转动,林安挥手推开那张大脸,“安德烈,滚远点,你真是笨死了,猪都比你聪明!”她毫不客气地骂道。
少年那张惊喜歉疚的脸有瞬间错愕,然后一丝感动划过他的眼,那双琥珀大眼又变得和以往一样生机勃勃,“安……啊,你醒啦!”
刚叫完,就被身后一只雪臂挥开,金发少女满脸冰霜。
林安见安德烈的脸远远缩回去,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视角有些不对,呈半靠的坐姿,身后是一具柔软温暖的躯体,身下有些颠簸,似乎是在马背上。
脑袋动了动,余光将山林的景色和附近的士兵收进眼底,“我们进山区了?”林安问。
“嗯。”
“我怎么昏睡了这么久,”抬手尽可能文雅地小小打个哈欠,林安继续问,“他们对我们做了什么手脚?”
日光透过树梢投下来,时间显而易见是白天。这时似乎还没进入比较崎岖的山地,可能刚出发半天左右,但无论如何,也至少过了一晚上和半个白天。
据她所知,她的那种毒药解毒后是没有这种昏睡后遗症的,安德烈兄妹明显比她早得多就醒来了。
但这种待遇也不算意外,经过那晚的事,聪明一点的人,都会对她特殊对待的,何况还有基诺那个城府深沉的家伙。
就是不知道,她身上的东西有没有被搜走,如果被搜过的话,贴身藏着的银币一定不见了——她昏过去前给蒂蒂下过命令,让它装死不许动,尤其不许它攻击任何靠近她的人,否则要是因此而没能及时服下解药挂了,那可真是笑死人了!
不过她也不是一点后手都不留,失去意识前她给克洛诺斯共享了五感,假如事情不妙,克洛诺斯会出手的——她刚刚来到这个位面的时候,他不是也让一个小兵成了植物人了嘛!
现在既然她能安然无恙地醒来,一切就还在掌控中。林安很轻松地问:“有没有也给我来个毒药尝尝?”
“不知道,我和安德烈醒得迟,被搜身了,”雪莉尔答,“我们都签了保密契约。”
“不用担心,”林安仿佛可以猜出少女的担忧,“他们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的,他们不敢。”
“你被下药了。”林安醒了这么久,还软软地靠在她身上,雪莉尔早发现了不妥。
“什么!你中毒了!”一边安静了好一阵的安德烈惊叫。
“请放心,只是一些能让人失去行动能力的迷药,不会对身体有害。”蹄声笃笃,姗姗来迟的基诺等人终于到了。
“你说的话我要是还继续信,那我岂不是笨蛋?”林安讥嘲,目光掠过邦妮斯考特,满意地见到他们神色难看,“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还给我?”她问基诺,态度理所当然。
“对你很重要?”
“你说呢?”林安反问,“说话别这么拐弯抹角,反正你又打不开,打得开你也不敢拿,那不是你能觊觎的。”
从她身上的遭遇,就知道基诺并不敢太得罪他们,想必是之前得到了上层的什么嘱咐。
因此林安一反之前低调温和,很不客气地狐假虎威:越是这样傲慢的态度,就越让基诺和他背后的人忌惮,他们才能越安全。
基诺脸色沉下,“琳,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我毕竟是代表水苑,为了以后的合作,彼此最好还是客气一点,”他重重地说,“对我们都好!”
安德烈嗤笑。
“代表水苑?你还不够资格!”林安淡淡地说,“如果不是那个黑衣人出现,所谓水苑的代表者,杀了也就杀了,没人会追究我们什么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汀娜终于忍不住。
她也是林安毒药下受害者中的一份子,每当想起当时的情况,就忍不住又惊又怒,又是后怕:她怎么也没能想到,琳这样看起来安分低调的女孩子,下起手来是这么赶尽杀绝,心狠手辣!
“什么意思?你可以问问我们的好队长啊!”林安微笑着说,“他一定知道我把你们毒倒后,想做什么的。”
大家都向基诺看去。似乎不知不觉,林安已经在他们心里树立起一定威信。
基诺脸色微变,“想来,就是将知情和负责执行任务的我和科特团长及他的副手杀了,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回去。”
看林安这样有恃无恐的态度,基诺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却不得不说,因为他不说,林安也要说。
“是啊,水苑是不敢追究我们三个的,邦妮和斯考特也最多回家族受些责罚,”林安温温柔柔,又用心险恶地说,“你看你们多笨,这么好的方法不用——现在不但签了契约,还得拿命去冒险,多不值!”
基诺咬着牙攥紧拳头,邦妮和斯考特脸色也变了变。
ps:
话说女儿真坏啊,分化了黑衣人不说,又来分化小队了……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