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气氛再度变僵,林安平静地对皇帝点点头,一推门走出房间。
门外侍臣见她出来,躬身行礼,林安对其点头回礼。
侍臣正要照例询问皇帝的身体情况,起居室虚掩的正门被从外打开,赖斯大师大步走入,如学者般儒雅的面容上眉峰紧蹙出一个“川”字型,右手中似乎拿着一个长筒状的事物。
他没有预料到会看见林安,脚步稍顿,对她简单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拖延,依旧延续之前的目的,快速向皇帝的房间走去,进去后直接拉上了门。
隐晦的结界波动之后,林安就感知不到房间中的任何动静了。
林安和侍臣顿时没有了说话的心思,那位侍臣有些心不在焉地用余光关注房间门口,林安眉头皱了皱,对那位侍臣简单交代皇帝身体情况没有大恙,就与他告辞。
那位被新提拔近身后一贯礼仪周全谨慎的侍臣也没有留,将林安送到起居室外,站在原地目送林安离开,就匆匆回去了。
“赖斯大师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看来又出大事了。”
走在廊道上的林安也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掠过赖斯大师手中的东西,感觉那东西散发的波动内敛隐晦,有些像卷轴,却无法进一步联想那卷轴模样的东西和赖斯大师凝重的表情有什么关系。
“……不过看赖斯大师的态度,应该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林安就暂时把这件事放到一边,如果事情重大的话,迟早会得到风声的。
因为之前心有所思,脚步慢了点。林安走到廊道尽头,快要出庭院的时候,恰好碰到疾步走来的查理斯。
他衣着整齐,下巴鬓角打理得十分干净,但眼睛中却有几根粗大的血丝,让他此刻精神的面貌显得有些过于兴奋。
见到林安,查理斯眼神闪烁几下,远远隔着十几步就停步行礼,看林安的目光简直是贵族礼仪中的绅士模范,礼貌而克制。从前见到林安时眼中隐藏的惊艳和灼热完全消失。林安感觉查理斯现在对她的态度。简直像排弹专家面对一个触雷。
经过这几天,奥丁的死,宫廷外一无所知。宫廷内该知道的都被知道了,作为一个背后有强硬后台、并导致奥丁灭亡的大杀器,林安很清楚查理斯对她这种既礼貌又疏远的态度来自何处。
显然在查理斯眼中,与皇位和延命相比,她的美貌就没有那种重要的分量了。
林安停住脚步。
“查理斯殿下,您又来看望陛下?”
“是啊,我刚刚看过母后,听伊丽莎白说您刚走。”查理斯彬彬有礼地微笑。
他这段时间十分勤快,几乎天天在两位陛下面前露面,堪称皇子典范。尤其在奥丁死亡确认后,他好像挪开头顶一座大山,分外没有顾忌地活跃起来,当然,这股活跃在常人眼中不明显,查理斯皇子依旧和以往那样圆滑温润、进退得宜。
可惜,当事人往往最后一个得知真相,查理斯并不知道,他这段时间以来的举动,在他父皇眼中,恐怕就像跳梁小丑一般。
林安不知道皇帝迟迟不发作,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但一个已经失去资格的皇位竞争者这么高调和野心勃勃,下场可想而知。
林安对查理斯的处境丝毫不怜悯,一想到在地下密道中奥丁爆出的的秘密,面前这个衣冠禽兽在林安心目中简直恶心得让她不想共处一室,还好查理斯近段时间对她的态度十分收敛谨慎,否则林安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出手抠出那双恶心的眼球。
“对了,我在这里时常见到您和另外两位皇子以及伊丽莎白公主,怎么好像没见过维多利亚公主?”林安故作疑惑地询问,令查理斯脸色微僵。
“维多利亚其实来看过父皇了母后了,不过父皇下令她不用常来。”
“哦,难道是她出了什么事吗?”
“我去看望过她,据说,是受了惊,身体有些虚弱……”查理斯有些犹豫,露出一些笑容道,“您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对娇弱的女士来说,过于刺激了些,有些难以接受也正常。”
“您说的不错,倒是我大惊小怪了,看到伊丽莎白公主如此镇定从容地照料皇后陛下,却忘了公主们终究是柔弱女性。”
“伊丽莎白的表现的确令我意外,她是个很优秀的公主,我为她感到骄傲。”见林安不再追问维多利亚,查理斯神经微松。
林安黑瞳中掠过一道光:不知皇帝事后是怎么处理的,查理斯看上去对宫变内情毫不了解,恐怕也并不知道维多利亚腹中胎儿的事情。
这令她略微失望,乔安娜的事,明显有外力插入,要想追溯,恐怕得从查理斯和维多利亚身上下手,只是就目前看来,查理斯这边是没有什么收获了。
刚刚和查理斯分手,又听到脚步声。
拜伦和兰斯特从攀爬藤蔓的庭院围墙后绕出,看到林安也有些惊讶,因为她除了例行检查,一般不会在其他时候出现在皇帝的寝宫。
“去探看陛下吗?恐怕他没有空闲,我刚刚看到赖斯大师匆匆进去,好像有要事。”都是熟人,简单点点头致意,林安说出没有告诉查理斯的消息。
“是什么事?巴奈特大人他们那边,似乎没有什么迹象,本森特侯爵镇守宫廷,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异常。”拜伦闻言诧异。
“两位陛下身体有安在,都没有什么起伏,大师们负责远程的消息传接,或许是帝都那边有紧急政务传来了。”兰斯特在一边道。
“也许兰斯特说的没错,现在想起来。当时赖斯大师手中拿着一个卷轴,说不定里面就是加急密封的内容。”林安抚了抚发尾,眉头微蹙。
“对了,你看到查理斯了吗。我们在外面看到了他的侍卫。”兰斯特问林安。
“他刚刚才进去。”林安说着看向拜伦。
拜伦却没有急切之色,闻言苦笑一下,低声道:“奥丁的死,要不是有弗兰大师在前面撑着,我恐怕都不敢出现在父皇面前了。这种重要政务,如果父皇不让我们参与的话,还是一开始就不知道的好。”
“你还是这么谨慎小心。”林安露出心照不宣的笑。虽然是在皇帝寝宫范围内,但有实化精神力,林安不担心有人能窥听他们的对话,因此态度随意。
“就算没有了奥丁。我也依旧是排在最后那个。还轮不到我不谨慎小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现状。”拜伦自嘲。银绿的眼眸微暗。
林安和兰斯特暗暗相视一眼,谁也没告诉拜伦关于地下密道中的见闻,林安淡淡说:“就我看。你与其担心查理斯,还不如想想其他人——别忘了,奥丁虽然死了,他还有个长子留下呢!”
意有所指的话语令拜伦神色微动,但他抬头再向林安看去,她不在继续这个话题,转头和兰斯特说话。
“……我去打听的时候,那位莫尔大厨已经被关了一段时间,还是拜伦开口了,那位大厨才被放出来的。”兰斯特说道。看向拜伦。
“看来还是连累了他。”
皇宫出事,最先倒霉的一定是离得最近的人,何况是否则皇帝吃食的御厨。现在整个行宫几乎被里外清洗了一边,莫尔大厨身份显眼,身边突然消失了个人,不可能不被怀疑。
林安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对拜伦露出微笑,“倒是麻烦你了。”
“一件小事而已。我已经命人将他和他的家人迁到我的领地里,以一段时间的牢狱之灾为代价,换得以后平安富裕,做个大庄园主,这恐怕是平民求之不得的事情。”拜伦笑道,摆摆手,玩笑般告诉林安他对莫尔大厨的安排。
“还有那个斯通大叔和庄园那边,我也已经让人打了招呼,他们不会受牵连,安,你放心好了。”兰斯特说道。
因为之前的潜入身份,林安特意交代过帮莫尔大厨和庄园那边解决收尾,他见林安郑重,特意亲自叫人盯着,等事情结束再回来汇报的——虽然他并不清楚林安为什么这么关切这些小人物的命运,只以为林安隐藏身份时受了照顾,想要回报一下。
兰斯特的想法并没有错,但除了这些理由之外,还有前世人生留在林安潜意识中的一些思想烙印在作祟。
林安本身并不是什么人权志士,对于无关人等的命运漠不关心,但既然莫尔大厨等人是受她连累,对此回报补偿也是理所应当,公平合理。
只是在拜伦和兰斯特眼中,她的做法已经称得上善良仁慈,是高尚品行的体现。
毕竟在贵族阶层看来,平民是天然的被统治者,命运被上位者摆布决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哪怕莫尔等人遭受的是无妄之灾,也理应逆来顺受,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对林安有什么怨尤。
“如果我不奋力前行,拼搏争先,现在的我,或许也是莫尔大厨等人中的一员,哪怕携懈怠一分,或许今天死的就不是奥丁了……”
但这种时时居安思危的心态,林安无法对兰斯特和拜伦说出,或许只要苏米西比城中的萨林,才会于与此有所共鸣。
而且一个慈和亲善怜悯弱小的人,无疑比一个冷漠残暴者更让人心生亲近,也令上位者放心。
此时处境微妙,皇帝对她的态度复杂,忽冷忽热,林安有意塑造出这样的形象,好让有心人放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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