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发现安米拉的时候,后者正在被一头挥舞着一人粗大木棒的食人魔追逐。
那时安米拉已经接近穷途末路,好不容易冲出沼泽摆脱了那群泥嘴怪之后,身上因中毒而溃烂流出的脓血又引来了几头尸豺,流着涎水远远近近地跟踪,不给安米拉一丝休息解毒的机会。
尸豺这种东西不过是捡便宜的腐食者,以往连沼泽边缘都不敢靠近,在安米拉实力完好的时候,对付十来头根本不在话下,这些贪婪的家伙也从来不敢招惹比它们强大的生物,现在不过是中毒受伤,竟然沦落到被尸豺觊觎的地步。
安米拉又气又恨,跑了一段之后终于觑准了一次机会,将那几头尸豺分化,隔开一段距离,逐个杀死。
但一番搏斗的后果,自然是伤势雪上加霜,所中的毒甚至没能驱除,反而影响到了视力,视线中的景物模糊不清。
于是她在找寻一个安全的暂憩地时,无意中闯入了食人魔的领地,这些丑陋笨拙的大家伙是嗅觉敏锐的半瞎子,原本可以轻易避开,但因为视线模糊的缘故,等安米拉发现不对的时候,那个丑陋的大家伙已经挥着大棒冲过来了。
安米拉的斗气和体力这时都已经要耗尽,无法再战斗,只能转身就逃。
她毕竟是个已经逐渐适应这个死亡之地的猎人,一边设陷阱一边逃跑,同时不时将食人魔引到其他魔兽的领地,配以强烈的求生意志。竟追追逃逃了半夜。
食人魔被祸害得不轻,竟认准了她紧紧追杀,安米拉到后面已经完全不辨方向,不知自己跑到了哪里,只知道不停地逃,仿佛脚上套了双无法停下的舞鞋。
但也到此为止了。
安米拉听到身后食人魔的粗喘越来越近,连带起其身上那种令人呕吐的恶臭也越来越浓。头顶的低空中有影子在高低盘旋。
那是等待食物的食腐鸟,死亡之地上最贪婪的一种生物,它们在食人魔将她的尸骸饱食一顿后,将剩余的残肉分吃一空,连骨头内部的骨髓都不放过。只剩下空荡荡的骨架。
“我要死了吗?”安米拉感到绝望,一阵愤恨,“但我就算死,也不会让自己的尸体成为你们的盘中餐!”
她停住脚步,返身向食人魔扑去,正要抓住食人魔运气最后一丝斗气自爆的时候。忽然听到一把柔和的女声:
“……咦?”
有人?
安米拉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心中却不由自主地一松,随后就被食人魔身上的恶臭给熏晕了过去。
……
“……好臭!咦。竟然是个雌性?”
用一个大火球将食人魔毁尸灭迹,天空中盘旋的食腐鸟不甘地盘旋高飞而去。
林安端详那个裹着厚厚泥浆层、浑身散发出一种*气味的人形物体,好不容易从对方的身材特征中辨别出了对方的性别。
“难道这个次位面还有人生存?但雅典娜和神殿记载中好像没说过啊,难道是这几个纪元中产生的?”
虽然只是一瞥。林安不会认不出安米拉手中拿着的短匕和被泥团包裹的皮甲长靴,都是文明社会的产物。
再加上安米拉和食人魔的来向,正是林安所感应的蒂蒂所在的方向,林安心里一动,才霍然现身出手救下了安米拉。
安米拉被厚厚泥层包裹,容貌和穿着根本无法看清,但从她所拿的那把虽然已经出现豁口、但精炼度显然不低的短匕。显示她很可能来自一个文明程度已经不低的群居社会。
又鉴于她的来向,林安不能排除那个方向有个大型文明聚居点的可能,而蒂蒂那边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半天,林安之前一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和暗影猞猁如此棘手,现在想来,会不会是招惹了这个次位面的土著?
从这个被救者的身手看,次位面如果有土著类人种族的话,实力大概也不会低的。
“法术不能用真是麻烦!”
看着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安米拉,林安嘀咕一声,放了个治疗之光到安米拉身上。
昏迷中的安米拉痛苦地痉挛颤抖起来,像在承受莫大痛苦,低低呻吟起来。
林安并不奇怪。
生之力量和这个次位面的法则倾向本就相异,属性相克,林安赶路的过程中就用神术杀了不少不长眼的魔兽,治疗之光放在安米拉身上自然也是伤害而非救治,只是安米拉现在中毒颇深,治疗之光在伤害的同时,却也能将安米拉体内的毒素驱除中和。
低吟声中途断了一下随后恢复,林安敏锐的五感却已经捕捉到那瞬间的呼吸错乱和心跳加速,精神力更是明显捕捉到她醒后的情绪波动。
林安心中暗暗惊讶这个次位面土著的强悍体质,手中又蓄起一个洁白无瑕的光团,蓄势待发仿佛要再次施放到安米拉身上。
动作语言比一切语言都强大,原本还在地上打滚的安米拉刷一下弹起来,伤势颇重的身体却毫无气力,只一手抓着短匕半跪在地上,警惕而恐惧的目光盯着林安和她手里的光球,一种叽里咕噜的语言瞬间脱口而出。
林安有些吃惊,因为这个类人雌性所说的竟是一种魔族语言,尽管口音和词汇上和林安在克洛诺斯那里学到的有不小差别,但仔细分辨或许能从舌音和音韵构成上分辨出同出一系,给林安的感觉就像是她所学的那种魔族语言经过长时间演变后的结果。
这种联想,像一个炸弹在林安心中炸开,连精神力都不由震动,安米拉差点被这种强大的威压给压晕过去。
但林安表面还是不动声色的,但正是这种外表平静内心波澜起伏的感觉,更令安米拉感到心惊胆战,伪饰的强硬瞬间崩溃,整个前身完全贴地匍匐。
林安很快压下了心中的动荡,
作为一个通晓绝大部分魔族语言的法师,这种时间演变的差异,无法阻止林安将那个雌性口中的话语听懂了大半,从而将她前后的意思基本推测出来——这个疑似魔族的雌性在战战兢兢地说:
“……尊敬的大人,是您救了我吗?卑微的安米拉能否荣幸获知您的尊谓?”
林安相信,她之前的治疗之光,恐怕已经暴露了她的一部分来历,毕竟如果这个雌性真是魔族,治疗之光的正能量没有魔族会认不出,这从这个雌性又惊又疑又惧的情绪波动中可以看出来。
但林安当然不会在乎一块俎上之肉的想法,她没有回答这个自称安米拉的雌性的问题,只平静地微笑,用纯熟的魔族语言道:
“我时间紧迫,没有时间耽搁,现在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你可以选择回答,或者,死亡。”
……
半刻钟之后,两人的对话便已告终,林安惊喜中夹杂忧虑,而安米拉则已经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
“原本只是抱着一线可能,这个女魔族竟然真的见过蒂蒂,把他当成上位魔族,还亲眼看到了蒂蒂遇险的情况——现在知道蒂蒂和威廉遇到了什么,有所预备也就好办多了,从她的形容和我所感应到的蒂蒂的情形,看来蒂蒂一时还不会有生命之忧。”
林安自言自语,眉心微蹙地沉吟起来。
“……原来是沼泽之王,这种变异怪物在魔界也算有不小名气,连我都在克洛诺斯的藏书中见过,泥嘴怪的变异进化种型。
据说常年埋没在沼泽深处不移动,体型巨大,泥沼组成的躯体有剧毒和腐蚀性;再生能力也很棘手,几乎打不死,还能召唤小怪,即使受了重创,也能靠吞食沼泽淤泥和泥嘴怪快速恢复;如果打不过还会没进沼泽中潜逃,身上又几乎没有什么有用材料……难怪克洛诺斯的资料记载,魔界根本没有人去招惹这种怪物,也没听说过有魔族猎杀沼泽之王成功过。
根据这个雌性魔族的描述,蒂蒂遇到的那个沼泽之王的体型大小,大约在五六级之间,以这个次位面的法则不完整程度,六级魔兽应该是极限了——难怪蒂蒂和威廉能撑那么久,沼泽之王身体内部消化液的剧毒和腐蚀性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起作用吧!如果是我掉进去才会麻烦,不过以我的属性,沼泽之王根本不会白白吞个毒药进肚子里。……”
思绪翻飞不妨碍林安手中的举动,她看了眼地上发出恶臭的安米拉,“……还有用。”
说着,手中出现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光团,精神力一动,一双无形之手将安米拉的嘴捏开,光球自动飞进安米拉口中,像一个能让肌体透明的光源在口中发光,接着滑入喉咙,来到胸口中心的位置,慢慢包裹住一颗无时不在跳动的心脏。
安米拉在昏迷中微微震颤,仿佛知道体内被放入了对她不好的东西。
林安轻轻喟叹,“魔族的这种生存本能和强大体质,真是令人嫉妒。”
随后她从空间中拿出一个水晶瓶,将里面的腺体提取液滴了一滴在安米拉身上,远处传来一声夹带威压的吼声,是附近某个强大生物对新来者发出的警告。
林安远眺一眼,收起水晶瓶,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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