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良久,林安从空间中拿出一枚蓝水晶。
水晶中如同包裹着一团银色微尘,如果细看,会发现其实是一个淡银色符号,一刻不停地旋转着。
输入魔力,银色符号发出亮光。
“琳法师?”
格兰特大师的声音从水晶中传来:
“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
林安说道,“是这样的,格兰特大师,我要马上返回庞培一趟,领队职权暂时交给您,如果冕下们有急事,请您转告一声。”
格兰特大师略微意外,应下了,犹豫片刻,终究没问,“……冕下们可能还会征召我们,请您尽快回来。”
“好的。”
收起蓝水晶,林安拿出一根镶嵌着绿晶的法杖,开始吟唱咒语。
空间波动,一道传送门出现在她面前。
稳定一下略有翻腾的魔力,林安跨步进去,一转眼,出现在距离庞培城东门不到两百丈的道路旁。
正是拂晓之前的深夜,星月高悬,林安原以为城外应该还没有人,没想到一跨出传送门,就感觉到两道目光。
转头一看,一对佃户父子担着担子,呆呆地站在四五丈外,过了一会儿,不约而同惊叫一声:
“亡灵啊啊啊啊!!!”
他们丢下担子,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她就这么像鬼?
林安哭笑不得,微微懊恼。
当初定空间坐标的时候,她只考虑到东城门比较熟悉,就将坐标选在这里,现在看来。还是选择僻静一点的树林里比较好。
在传送法术中,传送门安全程度较高,但也并非绝对。
因为传送门并不是透明的,从肉眼来看,就像一个不断旋转的镜面,想透过传送门看到另一边的场景,必须掌握另一个法术——【透视传送门】。
这是个四级法术。至少需要两三个月才能掌握。
林安没有这么多时间。因此选择传送目的地时,都尽量选自己熟悉或者放下过传送标记的地方。
距离这条路不远处,就是一小片稀疏的矮松林。
林安飞向那个方向。在松林的一个木墩旁放了一个魔法标记,又认真打量了周围的环境,将大致布局记在心里。
传送门施法之前,需要确定坐标。并且在心中勾勒出目的地的大致环境。
也就是说,传送门只能传送到施法者去过的地方。
解决了这个问题。城门还未打开,林安直接带上禁制挂坠,隐身从城墙上方飞过去。
因为种种顾虑,林安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自己回来。略略犹豫后,直接越过宫门,在上次那棵小叶女贞树下等候。
来借她的人仍是爱尔柏塔大师。
她明显惊讶。却没问什么,林安只对她说了一句。“我想见……陛下。”
两个月前,撒克逊已经正式登基。
由于备战关系,登基仪式是几代以来最为仓促简单的,只有皇家近卫军举行了阅兵和授剑仪式。
其他十大兵团都守在边关,这么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派精锐军团返回,只能由军部大佬代表他们接受了新皇授剑,宣誓效忠,不得不说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
据说,帝仍旧举行了盛大庆典。
但身处万里之外的林安没有见到那个盛况,只从路德维希的传讯中知道撒克逊已经登基,目前局面还算平稳,撒克逊与重臣贵族们还在互相磨合,暂时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曾经“陛下”这个称呼,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林安还有点不习惯。
老皇帝的崩逝还仿若昨天。
爱尔柏塔大师却已经适应了皇宫主人的更替,微微一点头,带着林安向香榭而去。
进入香榭之后,爱尔柏塔大师带着林安走到一条遍植四季梧桐的岔路上。
“大师,这好像不是通往主殿的方向。”
“因为先皇的葬礼过于简素,为表达悼念怀思,陛下封了香榭的后殿,目前在偏殿起居,朝臣们建议扩建偏殿,被陛下拒绝了。”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守丧服白之说,撒克逊这么做,已经是非常隆重的悼念了。
不管他是真的为了怀念祖父,还是为安抚拉拢亚伯拉罕大帝留下的重臣心腹,这一步棋走得还算不错。
林安心想。
来到偏殿,这里竟然已经灯火通明。
衣着华美光鲜的侍臣来来往往,手中捧着一叠叠文件典章,步履轻而迅速,站在回廊外的宫廷侍卫注视着每个人的通过,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平滑的大理石地面倒影着他们盔甲的闪光。
林安微微吃惊,看了一眼东方的天空。
地平线上刚刚出现一丝鱼肚白。
撒克逊竟然这么早就一天的工作了。
来到这里,爱尔柏塔大师就不便直接说话了,传音道:
“最近,陛下每天睡不到五个魔法时,幸好是年轻人,否则就算身体能用药剂撑下去,精神也不行。”
林安暗叹,心中隐隐烧起的火气慢慢消了下去。
撒克逊也算尽力了。
拿一个初登基的皇帝去和已经在位三十多年的老皇帝作对比,是不公平的。
林安不是不清楚这点,只是现在的时局,对撒克逊,对他们所有人,都提出了更高要求,于是便暴露出撒克逊的缺陷。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撒克逊或许也能成为不逊色与亚伯拉罕大帝的英主。
这么心理一过渡,再见到新皇帝的时候,林安话语就没有了太多锋锐,只是将她在红石城的见闻告知了皇帝。
撒克逊不敢忽视林安任何一句话,听完之后,陷入沉思。
他没有说话。旁人却不会让气氛冷场,撒克逊旁边的一位五十多岁的侍臣道:
“琳法师是担心神圣诺切的贵族会拖着平民自毁?”
林安看了发言者一眼,隐约记起这是皇帝配给撒克逊的智囊团成员,似乎叫罗斯福。
这人虽然是平民出身,却是落魄贵族之后,能力不俗,一直忠心耿耿地为撒克逊出谋划策。看他衣服的款制已经是宫廷子爵。想必已经是新皇面前的红人,难怪敢于在这时发话。
既然对方问了,林安便答道:“不止。”
那个侍臣也不在乎林安的冷淡。看了撒克逊一眼,继续道:“那么您的意思是……”
林安这时已经反应过来。
皇帝金口玉言,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会让下臣们反复揣摩,对其有不同解读。
为树立威信。保持上位者的威严神秘,也是为了避免出错,许多皇帝身边都会有这么一个“代言人”。
佩雷那位朱庇特大帝就是这么做的。
他身边的侍臣比皇帝还难缠,约翰姆单是为了打点这些人。约翰姆就花了不少钱,因此在便签中多有描述。
林安不习惯,是因为老皇帝身边没有这种角色。
即便是宫变事件前。阿尔法伯爵还没落马的时候,这位红人侍臣在老皇帝身边走的也不是这种路线。
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林安没有流露出惊讶,不动声色地改变了对罗斯福的态度,平淡道:
“我担心的是,神圣诺切的贵族,说不定会成为魔族的走狗。”
嘶嘶嘶……
房间内外不止一人在监视和保护皇帝,其中还有黄金剑圣的隐晦气息,林安一说出这句话,四五个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两个月以来的皇帝生涯历练了撒克逊,他反应没有那么大,却也微微变了脸色。
他终于开口问:“琳法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林安眉头一动,吞下了原本要说的话。
“暂时还没有。”她回答,“但神圣诺切的气氛有问题,我认为,或许,有必要防患于未然。”
撒克逊并不因这轻描淡写的回答放松。
他清楚,林安不会无的放矢,她亲自回来告诫自己,肯定是觉察了什么。
之前只是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但林安一提出,撒克逊立即意识到了此前的盲点。
从此前的种种迹象,以及传奇们的郑重对待,撒克逊都很清楚,这次魔灾将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没有妥协可言。
可是他清楚,其他人却不见得知道。
上一次魔灾毕竟已经相隔两千多年,别说民间几乎都已经把魔灾当成传说,贵族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哪怕是上次魔灾的最大功臣神圣教廷,得知消息的反应,也是想怎么利用这次机会重新洗牌,卷土重来,抗击魔族的问题反而被放到了次要。
甚至,对神圣教廷来说,魔灾越是让人族陷于水火,他们获得的名声将越崇高。
这正是神圣帝国坐视神圣诺切王国绝境的根本原因。
登基以来诸事繁杂,低下那些领主不像表面那样安稳,撒克逊着眼于大局,无形中竟忽略了更底层可能出现的问题。
书房中的气氛异常沉重。
他与罗斯福子爵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上一次魔灾早期,魔法王朝是一个统一的王朝,绝大部分贵族都是法师,并没有出现投入魔族阵营的叛徒,所以,我们无意之间漏过了这个可能——”
罗斯福子爵沉重地说:
“现在看来,既然有人能背叛血统,那么为了活下去而背叛种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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