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丁家和徐家的人如何不是主要目的,本质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何红兵。
当初他举报顾家,顾家被下放,他因而升职。
只要他倒了,那他经手的举报事件就能被重新查证。
认真查的话,顾家禁得起查。
反而就怕查证的人不仔细,如当初一样只凭几封信就断定顾家倒卖消息外加资敌。
问题是顾家几个有工作的长辈并没有身居要职,交际关系更是窄得要命,除了几家姻亲常来往的就是老爷子的学生。
还说什么资敌,更是天方夜谭。
那是资敌吗?
那纯粹是拿家底去进货的!
好些专业的书籍国内根本买不到,家里有人出国留学,又是在西边。毕业前再游学两年,不正是买书的好机会吗?
结果就叫人拿这个给举报了。
事情已经发生,说再多也没用。
当务之急就是把何红兵拉下来,只有他下来,顾家才有被平反的一天。
顾鹤庭打听到的消息也没几件有用的,全是四大家族的奇事秘闻。
吸人眼球的那种。
听着下饭不错,真计较起来没有大用。
顾莞宁摸着下巴思考。
她十分疑惑,“何红兵举报咱们顾家就没个切实的证据,他能升到副会长的职位可见办的举报案不少,八成也没哪家是有证据的。”
“他办了这么多冤假错案,怎么就没人举报他呢?”
锅里咕嘟着面条。
顾鹤庭挑一大筷子,铺上肉,大口大口吃着。
闻言他回道:“怎么没有?那可多着呢?”
“但是我查不到。”
顾莞宁轻叹一声。
想也是。
当年事发突然,二哥也才十**岁的年纪,正准备着上大学呢家里就出事了。
再后来,二哥就进了部队,一直在西北军区,跟京市隔了十万八千里。
他一个人在京市毫无根基,哪怕有一群仗义的狐朋狗友,可他想查的人是某个区革委会的副会长,没哪个人愿意招惹。
顾鹤庭也清楚,提这个只会让朋友为难,再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得不偿失。
至于谢家和徐家,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
毕竟何红兵举报完全不需要证据,他大可捏造一份,多的是这两家的对家搭手。
“那我们不能捏造吗?”顾莞宁重新端起碗,舀了碗汤小口抿着。
顾鹤庭放下筷子,“也是个办法。那给谁?给那个输给他的主任?”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程砚洲也发表意见,“只有捏造的证据一查就露馅,最好真真假假结合着来。”
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顾鹤庭:“比如,大肆敛财。”
顾莞宁:“投机倒把。”
程砚洲勉勉强强想起个合适的:“贪污受贿。”
顾莞宁发挥想象:“他们打砸的时候出过人命吗?”
顾鹤庭张张嘴,“那必然不少。”
简直是常态。
顾莞宁试图用文学创作的逻辑去猜测何红兵这样的反派有什么设定。
“男人有钱就变坏,他是不是还强迫别的女同志跟自己不清不楚?”
程砚洲顾鹤庭:“……”
虽然……
好吧,这个猜测真的很合理。
程砚洲为自己正名,“也有少数不会变坏。”
顾鹤庭连忙点头。
在这点上,他大概唯一不会跟程砚洲有分歧。
顾莞宁左右看两人一眼,收回视线,她夹一块烧饼泡进汤里。
“吃饭吧。”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准备的东西有点多,三人都吃饱后还剩下一把面条、一盘肉和一盆饼。
收拾收拾放到橱柜里,明早用这个汤把剩下的食材煮一煮,吃个大杂烩面条。
回自个宿舍前,顾鹤庭从包裹里抽出一条毛毯扔给顾莞宁。
这是他让发小从毛纺厂弄来的,一共五条,一条给了老爷子,还两条正在路上。
这毯子又软又暖和,还不厚,铺着盖着都舒坦。
归置东西的时候顾莞宁就看到了,但她没拿。
因为她没忘了二哥裹钱的臭袜子就是从毛毯里拿出来的。
她僵着两手,捏着毛毯有些不敢动。
她小心翼翼地问:“二哥,你没用这条裹袜子吧?”
顾鹤庭:“……”
他没说不,也没说有。
定定沉默一会儿,顾鹤庭眉头一扬,呵呵笑道:“这种毛毯洗了可就不暖和了。”
然后拎着东西就回了他自个的宿舍。
顾莞宁扭头去看程砚洲。
“趁吃饱饭有力气,我们把这条毛毯洗了吧。”
虽然觉得顾鹤庭不大能干得出给一条脏毛毯的事,但一想到这条毛毯曾和臭袜子同处一个包裹。
程砚洲干脆地点头,“我去洗。”
清洗的时候没用肥皂,恐怕洗出来的毛毯硬邦邦的。
两人把毯子搭在水房晾衣服的撑子上,用温水打湿,来回几遍拧干净带回宿舍,再挂在炉子上方用火烤。
约莫一宿就能干透。
次日,早起后程砚洲去阳台给炉子添蜂窝煤,顺便摸一把上方的毛毯。
毛毯带着融融暖意,柔软亲肤。
这可比他们自家用打来的兔皮拼成的毯子好多了,不磨人,还轻薄。
之前家里寄来过两张,这会儿正铺在棉褥的下头。
这张待会儿就直接铺在最浮头上。
没两分钟,顾莞宁也从床上下来,程砚洲就趁这工夫把毯子给铺上去。
顾莞宁洗漱好,躺上去试了试。
她遗憾道:“要是外公也能用就好了。”
两只胳膊在毛毯上滑动,她示意程砚洲也躺过来,“二哥说还有两条在路上,到时候可以给爹娘寄过去一条。”
南河县可比阳市冷多了。
程砚洲单手枕着脑袋,闻言回道:“那倒不用,家里有毛毯。再说爹娘的身体比你好,这毛毯你用着更合适。”
顾莞宁停下动作,唰一下扭头瞪他。
在她的怒视中,程砚洲异常坚持自我,“爹娘还参加了最近一次的秋收。”
顾莞宁面无表情:“……过阵子家里电话,我会把这话如实转告的。”
轮到程砚洲沉默,他抓住顾莞宁的手,挠了挠她的手心,睁大眼看着她,“咱们夫妻间的私房话,不用说给爹娘听的,对不对?”
顾莞宁戳破他的心思,“你是怕再回家娘会把你赶出门吧。”
简直要孝死。
程砚洲揉揉眉心。
她娘真能干出来。
“你总要有条换洗的。”他解释:“这种毯子其实中看不中用,放炕头上烤两天就白瞎了。”
再说他们家过冬的时候都在炕头上吃饭,桌子一放,饭菜一摆,汤汤水水的都可能滴到毯子上,三天两头就得换一条。
还是家里那种厚毯子耐糙。
直接这样说就行了呗。
鼓起腮,顾莞宁不满道:“你真该学学什么叫语言的艺术。”
程砚洲眉头一皱,思考两秒问道:“是教怎么委婉埋汰人的吗?”
语言的艺术:把难听的话说好听。
等于委婉地教如何埋汰人。
顾莞宁更气了。
他又知道了。
吃过早饭,程砚洲就和顾鹤庭去训练场训练。
下去前拎了昨天蒸的南瓜饼和一袋麻酱饼肉饼,顺路到卫生所送给表姐谢晓晨。
顾莞宁则收拾出物理课本来,翻看两页找找感觉。
化学课本的第一册还剩下三章,工程量不小。她给自己定了个期限,要在两个月之内全部翻译完。
早饭的时候说好中午在食堂买饭。
中午饭点顾鹤庭一个人从训练场回来,也只拎了两人的饭菜。
顾莞宁过去开门,见只有二哥一人,她朝楼道里伸头,“程砚洲呢?”
顾鹤庭进屋换鞋,闻言回道:“他们团长找他有事,估摸是交代训练和大比的事情,得吃了午饭才回。”
这次比赛以团为单位,比赛前各团部得出去练俩月,再到比赛场地集合。
整个比赛历时仨月还多,临时加项目的话四个月也可能。
完了有些团部还会接比赛后头训练俩月,好把前一段的经验给消化消化。
顾鹤庭买了两道菜,一道土豆片一道白菜干豆角炖萝卜丸子。
吃饭的时候顾莞宁说起毛毯,“我想给南河县寄两条,你那个朋友还能卖吗?”
顾鹤庭也没觉出这话里的不对劲来,他点头,“他能弄,下午我去城里顺便给他打个电话,到时候给寄点山货就行。”
“城里人,没什么见识。”
吃多了精细粮食就想吃点不一样的,正经的山货他们可相当稀罕。
闻言顾莞宁沉默。
她一时不知道这算不算讽刺。
可实话算什么讽刺呢?
饭后不久,程砚洲就从外头回来。
见他回来,顾鹤庭拍拍裤子,“我去城里一趟,晚饭回来吃,有啥想带的没?”
顾莞宁摇头,“没有。”
她们昨天才从城里回来,该买的都买了,该寄的也都寄了。
程砚洲示意他停一下,“刚才刘团找我。”
顾莞宁点头,对呀。
程砚洲握紧她的手,“刘团说他刚提交了转业申请。”
听见这话,顾鹤庭懒散的表情一瞬间正经。
“啥意思?这是要你接他的位置?”
脑海中浮现这个念头后,顾鹤庭一拍大腿,啧一声,“你们刘团,看不出来真仗义。”
程砚洲点头。
他也没想到刘团会这样做。
刘团虽然年纪大,四十岁出头,但过了这次比赛未必不可能往上走一走,到时候再转业待遇又会拔一截儿。
他这时候让出位子,对程砚洲来说意义巨大。
原本这两年就是他提干的时候。
四年前他当上营长,四年间他任务无数,不断立功,就算没有比赛他也大可凭这些履历往上一步。
只是任何地方都免不了关系户,比赛给了他一个更加公平公正的机会。
如果这次赛前他就能升一级,比赛的结果便会记录在未来三年的履历中。
如果还想进一步,这就是他的倚仗。
毕竟像他这样的小人物,领导也只会更加关注他最近三年的经历从而判断这个人有没有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