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营区整体休了两天假。
假期过后顾鹤庭投入到繁忙有序的训练中。
他新升职,刚跟原来那帮营长连长混熟就又得换地方。
顾莞宁忐忑了两天。
上次她二哥请吃饭好歹有程砚洲,这回程砚洲正在外训练所以是指望不上了。
而她那手艺应付应付自家人还成,炖大锅菜请客人吃纯粹是丢人。
结果五六天过去,顾鹤庭都没说要请同事。
顾莞宁踏实下来,接着又升起困惑。
“二哥,你这次怎么不请战友吃饭了?”
不在家吃能说得过去,可为啥也不去食堂呢?
顾鹤庭叹了口气。
闻言他从饭碗里抬头,说道:“你又没那手艺。”
顾莞宁:“……”
她被气到了。
“我关心你,你埋汰我是吧?”她没好气地端走顾鹤庭即将下筷的那盘菜,怒吼道:“我炒的,你别吃!”
顾鹤庭连忙讨饶,他还不想没饭吃。
“我错了,二哥错了,小舅还在呢,你不让我吃得让舅舅吃是吧?”
旁观的谢明望则慢条斯理表示:“我换盘菜。”
“毕竟菜不是我炒的,我没有放下饭碗骂厨子的坏习惯。”
顾·都没放下饭碗就骂了厨子·鹤庭:“……”
他没听错吧,他小舅不帮他就算了还火上浇油?!
有长辈撑腰,顾莞宁端菜端得更快了,嘴里还振振有词:“我本来想说给钱让你请战友在食堂吃饭的,现在我不给了!”
顾鹤庭一听这话立刻捶胸顿足。
他跟顾莞宁拉扯着莴笋炒肉的盘子,哀嚎道:“二哥错了!”
“我也是遇上难题了嘛,你不知道你二哥现在多可怜,我被团里其他人孤立只能坐冷板凳!”
“真的?”
顾莞宁瞪着他,满脸不相信,力道却松下来。
这些天二哥确实……饭量少了半个馒头。
他可不挑食的,就咸菜一顿都能吃三个。
少了半个许是真有大事。
顾鹤庭顺势把几个菜盘子复位,重重点头说道:“真的!”
顾莞宁追问:“因为啥?”
这挺不正常的。
她二哥要真想跟人打交道,一个照面就能混熟,没道理现在都融入不进去。
顾鹤庭又叹了口气。
“还能为啥?”
他咬一嘴馒头咽下去,说道:“我这一过去当的是副团长,头顶上有快退了的团长,下面有虎视眈眈的营长们,可不就不愿意搭理我么?”
上头的团长不想放权,下面的营长们把他当对手,他现在上下就是个透明人。
“所以如果那位团长转业,你这个副团长想转正,其实跟团里的营长们一个起步?”
顾莞宁简单地给总结了一下。
谢明望回答她的问题:“不全是这样。”
他负责阳市军区的裁军,这段时间和视察组将阳市几个营区里里外外调查了一遍,大致上掌握了情况。
顾鹤庭心里也有猜测。
他道:“我打听到,我上头那位团长想提拔团里一位营长。”
顾莞宁不解,“可他不是都要转业了么,提拔了又能怎样?”
“他打算提拔的那位营长跟二哥你比起来如何,比赛里拿了名次吗?”
问题就在这里。
如果那位营长能力出众,为什么比赛里不显他?为什么当上副团长的人是顾鹤庭而不是他?
比赛这么好的机会,几乎不可能弄虚作假,拿个名次堂堂正正的提干比什么举荐提拔不重要?
谢明望听了,沉吟道:“谁有能力揽多大摊子,上面的领导都清楚。”
他看着顾鹤庭说:“你安生训练,到时候自有定论。”
顾鹤庭心里有数。
光明正大的比较他肯定不怕什么,就算输了他也心服口服,怕的是万一来个关系户。
那他到时候就算哭死也没地儿找人做主。
没两天,营区里有裁军的消息流出。
接连一阵子顾鹤庭吃着吃着饭就被叫去开会。
谢明望更忙,他作为主要负责人就像消失了一样见不着人影。
一晃步入九月份。
阳市的天气越发炎热,且已有半月未见雨水。
营区后勤部紧急组织人手挑水浇地。
顾莞宁跃跃欲试想要报名。
她想着说不定能碰巧见到外公,那就赚大发了。
而且帮忙后能分两根嫩玉米,拿回去煮一煮也好吃。
谁知后勤部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像顾莞宁这样一看就没什么力气的绝对不要。
顾莞宁小跑回宿舍,拉着顾鹤庭一路过来。
“二哥你快去报名,晚了人家就不收了。”
顾鹤庭手里还拿着半根黄瓜没吃,到了那儿都没来得及问一句报什么名就被压着签上了字。
抬头,他看到旁边小黑板上大写的一行‘帮忙浇水送玉米’的字。
顾鹤庭:“……”
他捏着半根黄瓜一脸茫然地往嘴边送,咬下一截嚼了嚼。
“就为了两根玉米?”
“你连假期都要压榨我?”
顾小晚,你可真是我亲妹子!
“才不是!”顾莞宁翻个白眼。
回去的路上,她小声道:“说不定能见到外公他们呢?”
顾鹤庭一琢磨,也是。
然后重要的问题来了:“两根玉米,三个人怎么分?”
顾莞宁要被他蠢死了。
“二哥,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是二哥不是大哥了!”
她闷头往前走,不想搭理这个二哥了。
顾鹤庭没跟上她这脑回路,不过不代表他没听出来好赖话。
“不是,还能因为什么?”
“不就因为大哥比我早出生几年吗?”
顾莞宁深吸一口气,停下来转身道:“二哥,‘二’是个虚数,到时候肯定不只给两根的!”
然而顾莞宁失策了。
第二天傍晚顾鹤庭浇水回来,一手拎一根玉米棒子,跟同宿舍楼其他营长连长一样都是两根玉米棒。
顾莞宁:“……”
她不敢置信,“就真的,只给两根?”
顾鹤庭点头,一副‘我早就说了可是你不信我’的表情。
“不然呢?黑板上明明白白写着呢,后勤部也不能给多了,不然秋收的时候收什么?”
有人想多要一根,那就有人想多要两根,那咋办?
不如规定死了就是两根。
顾莞宁:“……”
是她初来乍到,不明白营区里没有‘虚数’这个说法。
人家都是精确计量的。
顾鹤庭再次提问:“两根三个人咋分?”
顾莞宁瞥他一眼,“笨死!”
她夺来玉米,拿菜刀咔咔切成小段。
斜眼瞧着呆了的二哥,顾莞宁道:“再来三个都能分。”
顾鹤庭插兜看房顶,脸皮厚得不怕开水烫。
“我拿回来的,我得多吃一块。”
翻过这个月。
中秋吃完月饼,国庆办完晚会,营里的秋收接近尾声。
上一年二哥在外训练没赶上,只有程砚洲全程参与,完了整个人黑了几个度。
这一年程砚洲在外训练,二哥全程参与。
秋收结束。
顾鹤庭头上那位团长突然就申请了转业。
十月中。
这天,谢明望和顾鹤庭打外面开会回来,说是过两天程砚洲就带团归营。
“那就是大后天?”顾莞宁一人给倒了一杯蜂蜜水,抿着嘴角满脸高兴。
顾鹤庭拿前阵子的话堵她,“过两天,‘两’是虚数。”
顾莞宁:“……”
“怎么又是虚数了?”
这还区别对待的?
营里要宣布第一批裁军的名单,所以紧急召在外的队伍回营。
按照训练地点和营区的距离,就算日夜兼程也要三四天才能到。
三四天。
顾莞宁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她有半年多没见程砚洲。
程砚洲肯定又黑了。
她也好久没吃程砚洲做的饭了。
第四天傍晚。
天都黑了,外面突然一阵卡车驶过的声音。
顾莞宁心不在焉地翻过一页书,听到后立马站起来跑到阳台上。
拉开窗户,她向外喊道:“秦大爷,是训练的人归队了吗?”
外面卡车的大灯晃悠过去。
秦大爷正背手打量那头,闻言仰头回道:“应该是!”
“小顾,我瞧着像是你家程团带的队,你跟顾团去接一下吧!”
顾莞宁捞上件外套,噔噔蹬跑出去到斜对门喊人:“二哥,程砚洲回来了,你跟我去接一下!”
顾鹤庭拉开门,屋里收音机的声音一下子泄出来。
他一脸不情愿,“啊?都这么黑了,天黑出去不安全。”
“你等等,程砚洲肯定冲刺着回来。”
顾莞宁:“……”
她拉着脸,瞪顾鹤庭,“二哥你去不去吧!”
顾鹤庭正听收音机听得入迷呢,刚好到紧要回合,他一万个不愿意离开。
“好吧好吧,我去。”
“你等我换件衣服,我穿成这样出去肯定不行。”
顾莞宁着急,“哎呀可以了,背心短裤怎么就不能穿出去?”
“再不过去程砚洲该自己回来了。”
顾鹤庭:“……他自己回来不正好吗?”
他加快动作,怕再耽搁下去顾小晚真跟自己闹气。
“我这身份得随时注重个人形象才行。”
好不容易等他换好衣服,顾莞宁急切地转身抬脚就走。
哪想到谢舅舅听见动静出来,喊住兄妹俩:“发生什么事了要出去?”
顾莞宁不得不停下来解释,“是程砚洲回来了!”
谢明望:“……”
这么快吗?
“你们要去接他回来?”
顾鹤庭点头,“她非要去接。”
他余光瞥见那丫头急切的样子,怕是再不走真就急了。
楼下传来顿顿的脚步声。
顾莞宁眼睛一亮,小跑着到楼梯口,刚好和赶上来的程砚洲碰到。
她惊喜喊道:“程砚洲!”
抬头就看到在墙后探头张望的媳妇儿,程砚洲眉眼一松,三两步飞上去,丢下背囊把人抱住。
顾莞宁顺势跳到他身上挂住,“程砚洲我好想你。”
“瘦了。”他单手称了称顾莞宁的体重,十分不解风情:“是不是没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