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见过她吗?”
“见过,八岁以前,我和她生活在一起。”楼弃缓缓道,“她那时半身不遂,很可怜。”
他说起这些话来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姜芙按捺自己的不平静,紧紧握住双拳。
“那你......”
一个小孩,一个半身不遂的人,是怎么生活下去的?
怎么生活,楼弃突然轻笑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女人躺着的床边总是有不少腌臜的男人。
那些不堪入目的事,他从小见过。
“活下去有什么难的?”楼弃看着她,“就算都不让我活,我不还是活下去了吗?”
姜芙心里默念着这几个字。
都不让他活。
少女握着他的手,“你的母亲她不会这样想的,没有母亲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好好活下去。”
她的眼神真诚明亮,好似现在的姜芙在和少年楼弃对话。
楼弃差点忘了,小时候姜芙是有娘亲疼的,后来舅舅舅母对她也十分宠爱。
一个自小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以后也会被人疼爱。
楼弃反握住她的手,“姜芙,你要是不让我活,你自己也活不了。”
姜芙低头:“......我没有不让你活,楼弃,我想让你好好活。”
楼弃自己施的术法自己无法解开,只能等术法自己消失。
少年突然心口一热,紧紧握着她的手。
不能.....她必须对他好。
姜芙也紧紧看着他。
“楼弃,我......”少女还没有说完话。
楼弃突然觉得头疼,身体开始发虚。
怎么回事!
他倏地发现,他竟然中了符咒!
面前的少女突然说:“这是你给我的那张符咒。”
她还在符咒上面加了法术,今夜,她一定要走。
楼弃眼前的一切开始重影。
“你......你......”
他一定会弄死她。
姜芙本不确定自己的符咒是否有用,可现在,她确定了。
心口的激动差点飞出去,姜芙把楼弃推在床上。
今天晚上,她一定要离开!
姜芙临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那人的眼神。
仿佛能吃了她一样。
她没有办法,只能如此。
床上的人还是十二三岁的样子,倔强地看着姜芙。
姜芙升起符咒回了扬城,先回了沈府。
“舅舅,舅舅!”
家里的侍从看到她回来惊喜不已:“小姐回来了!”
少女双眼明亮:“舅舅,舅舅在哪儿?”
姜芙直奔沈居的卧房。
推开门,没想到沈竹龄也在。
“表姐,我回来了!”
姜芙的目光,却落在躺在床上的沈居。
沈竹龄狠狠地拍打她:“你个死丫头,你去哪儿?!找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姜芙的眼泪夺眶而出:“对不住,表姐,我......”
她这几日在扬城焦急,表姐和舅舅也很着急。
姜芙打听完才知道,她闯了这么大的祸事,现在叶胜已经被放出。
沈竹龄:“听说赵怜星已经好了,整个扬城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爹爹说不会让你为难。”
姜芙心里难受:“我知道。”
“你怎么能那么冲动,”沈竹龄问,“这下好了,人家没事,你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姜芙没说话。
她并不是冲动。
而是不够谨慎。
若她够谨慎的话,就会藏起来把人杀掉。
也不会让人逮住把柄。
沈竹龄软了语气:“这事怨不得你,你不用太愧疚,现在爹爹病了,他一向疼你,你好好陪陪他。”
姜芙点点头。
沈居这几日病着,一直昏睡。
不过好在不是疫病。
沈居这病时常醒时常睡,一觉醒来看见姜芙。
“阿芙......你回来了......”
姜芙跪在床前。
“舅舅,是阿芙不好,生了祸事,还让舅舅为难。”
沈居嘴角起笑,撑起身子。
“好孩子,你去哪儿了......舅舅一直找你,你怎么不知道早点回来看舅舅呢?”
姜芙眼泪夺眶而出:“舅舅,是阿芙的错。”
沈居摸摸她的头:“舅舅不怪你......舅舅不怪你......”
“我们阿芙一定是受委屈了,啊。”沈居安慰她,“舅舅不怪你,好孩子不要自责。”
沈居明白,阿芙这孩子没有坏心。
那些人,太过分了。
姜芙回去的事情,很快赵怜星和叶九霄就得到了消息。
第二天叶九霄早早地过来—
叶九霄的目的在姜芙看来很明显。
“当初你对怜星动手的事,我不怪你,可无论怎样,你总要去和怜星道歉。”叶九霄看着她,“道个歉而已,这不为难你,否则我该没法和怜星交待。”
姜芙听完他的话,回头看着他。
“道个歉确实不难。”
叶九霄怒道:“毕竟是你先动手伤人!当天我若是没有出现,莫非你还真得要杀了她么!姜芙,你从小娇气任性,可到底为了什么,竟然如此恶毒,怜星没有想过害你!”
没有想过害她,呵呵,确实没有想过害她的性命。
也许赵怜星不怎么坏,但是依照她的世界和三观来说,她姜芙简直罪大恶极。
她只想讨个公道而已。
“你觉得没有吗?”姜芙质问他,十分冷静,“你明明知道,甚至和她一起,想要为难我不想让我好过。”
“叶胜是你的父亲,可那是毁了我所有的人,我不想让他好过,为何你们都不许!”
“难道谁的命就该活,谁的命就该死吗?因为我的父母亲和舅母师父不是城主?”
叶九霄面对她的质问,只能说:“怜星她顾全大局,我和她只是不得已。”
不得已。
又是不得已。
叶胜杀了她的父母,美曰其名是怕符咒出世人心惶惶。
赵怜星和叶九霄想放出叶胜,事出有因,是想借叶胜的力量解决豫城和冀城的难题。
可她的父母并没有祸害苍生,但是叶胜确确实实罪大恶极。
姜芙索性把话说开:“你若是想要救人,那就去豫城和冀城,何必把希望放在一个罪人身上;倘若你执意如此,那以后我与城主,也没什么好见面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从前她和叶九霄,至少从小一起长大,她以为他是个正直的人。
人只有立场的不同,没有性格的好坏。
叶九霄大怒:“冥顽不灵,无可救药!”
叶九霄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