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尔言拿着手机,看了一眼脚边的西红柿,再抬头那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女孩。
豆蔻年华的少女,虽美却仍是青涩的。一头长发绑成整齐的马尾,单薄的身子在衣物的遮掩下,几乎看不出任何的曲线,也吸引不了男人的目光,只是那双灵动大眼里的迷蒙与慌乱却勾住他的眼球。
她怕他,必然的!毕竟他们可以算是百分百的陌生人。
只是,在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她却敢拿自己跟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孤注一投,那时胆子倒是不小,只会怎么又变成只胆小的小兔子了?
这段时间他忙于公事是事实,不过,也不至于一点空也抽不回来。只是想看她一个人怎么生活罢了。
不过,照顾铭回报的情况看,她在这金屋藏娇的房子里倒是挺自在的。
而不经意与他深沉的目光撞上的楚丝颜,不敢与他对视,想别过眼却像是被他的目光锁住一般怎么也不敢移开,而放在身侧的小手早已溢满汗水。
这样的对视,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整个人的呼吸变得更是急促不安,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就在她不知道要不要先开口时,他忽然往沙发上一座,目光却没有收回,另一只空着的手朝她勾了勾。
他叫她过去!她知道。
于是,吞了吞口水,她慢慢朝他走去,在离他三步之外,不敢再靠近了。
而他还一边与电话那端的人谈话,谈话内容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然后他的手指指了指桌面。
楚丝颜顺着他指的方向,是搁于桌面上的烟盒与打火机。
他是让她帮他点烟吧?楚丝颜马上意识到了,因为以前她也好奇帮爸爸做过同样的事情,所以并不陌生,只是,服务的对像变了而已。
女孩儿再度咽了咽口水,缓缓伸出手,将两样东西拿了起来,来到男人跟前,从烟盒里熟练的抽出一根香烟,递到正在听电话的男人嘴边,看着他张开薄唇衔入嘴角,两人第一次如此的接近,他温热的气息不经间喷在她的手背上,让她的手虚软地按着打火机——
“嚓──嚓──嚓──”
大概是太紧张了,三下之后才看见蓝色的火焰轻飘飘的燃起来,只是握着打火机的手抖得更厉害,几次没有点上他的烟头。
唐尔言伸出手握住她细致的手腕,拉近深吸了一口后才松开,看着面色潮红不已的女孩儿。楚丝颜却因为被他那一握吓得有些懵住了,那陌生的温度在她手腕上久久不散。
他一边抽烟一边听着电话,眼睛犀利地盯着她,让她不敢走也不敢出声,就这么呆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吸着烟,偶尔应一声电话那端的人,而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他将烟灰一截弹入桌上印着凯蒂猫的马克杯子里。
那是丝颜用来喝水的,这个男人,桌上明明有烟灰缸,他干嘛故意将烟灰弹入她的杯子?
可是此时她也无暇顾及了。只道,以后肯定不能用了。
几分钟后,男人终于将整根烟都抽完了,将烟屁碾灭在杯子里后,挂了电话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娇小的女孩儿,薄薄的嘴唇勾了勾,“去做饭。”
丢下三个字后,他转身朝一楼的书房而去。
楚丝颜咬着唇,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他丢下她两个月之后回来就丢下这三个字给她,不会就是为了回这里吃一顿饭吧?
不过,她哪敢去追问金主大人,只能乖乖地往厨房而去。
幸好这两个月以来,她几乎都是自己下厨,所以厨艺虽然算不上非常好,但至少会做几个菜。
就不知道以她的水准煮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入那位大金主的胃口了。
楚丝颜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做了一个黑椒牛扒,鱼子酱烟熏三文鱼炒蛋,焗龙虾,清蒸蟹肉,蘑菇沙拉,烫青菜,还有一个简单的玉米浓汤。
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吃什么,今天买的食材都拿出来做了,希望不要被嫌弃才好。
端完最后一道菜上桌后,原本在书房里的男人已经走到餐厅,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式后不发一语。
“要现在开饭吗?”身上还穿着围裙的楚丝颜声音轻轻的,半低着眸子不敢与他完全的对视。
唐尔言没有应声,拉开主位置的椅子坐下来,楚丝颜想挑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又不敢,坐上女主人的位置更是不合适了。
她纠结着要怎么坐才对,唐尔言已经指了他对面的位置让她坐下来,金主都发话了,她哪敢不从?
于是,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却不动,一双大眼悄悄地看着他,只见他切一块牛扒放进嘴里,嚼了一下后开口:“太老了。”
听到他的评价,楚丝颜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看着他换上筷子往三文鱼炒蛋夹过去时,她整颗心提了起来……
“奶油太多了……”唐尔言再度评价,楚丝颜咬了咬唇。
“没放兰香子。”他指的是焗龙虾,楚丝颜头更低了,今天去的时候正好没有买到,她也没想到他会来啊。
“不够鲜嫩。”他指的是蟹肉。
“鸡精太多。”那是她的手抖了一下不心放多的。
随着他每尝一口菜,楚丝颜的心就越往下掉,到最后,她几乎是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站起来开口:“我、我重新做。”
“回来。”唐尔言朝
“回来。”唐尔言朝转身就要往厨房走的女孩儿叫道,看到她停下来后他才又慢悠悠道,“我没时间等你再做一遍。”
意思就是说他将就着吃了?
丝颜重新回到桌边,担心吊胆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将那桌全部被他挑剔过的菜吃了一大半后才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一餐算是过关了吧?
可是,过了这一关,还有另一关怎么办?天色已经晚了,今晚他一定会留下来的吧?那她是不是要陪他……
她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她还是怕的。
这两个月,其实她有在网上悄悄查询这关方面的相关知识,给自己普及了必要的知识要点,在心理做好随时迎接他要来索取的准备。
可是,这一天真的到来,她还是慌乱不已。
楚丝颜担忧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正好放下餐巾的他,被他抓个正着,正想移开,他却开口了:“楚丝颜……”
“嗯……”她悄然地低下眼轻应一声。
“多大了?”他淡淡地问道。
他是问她的年纪吧?丝颜有些紧张地抬头,“差三个月就十六岁了。”
“十六……”唐尔言轻勾起嘴角,她的资料在墨尔本的那个晚上他早就一清二楚,“你怕我?”
“怕……”怕字刚出口,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后她马上又改口,“不是……我是……只是……”
“怕我会强迫你上床?”唐尔言直接指了出来。
楚丝颜知道,她的心思这么明显地摆在脸上,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请你给我多一点时间……”楚丝颜着小脸,红唇轻启,两只小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给我多一点时间调适,我会……我会给你,一定会给你的……”像是担心他不明白她的话,楚丝颜鼓起勇气,却只能小声地说,看起来可怜兮兮。
唐尔言沉默着,像是在思考她的话。别人看到他这一面,会不会以为他在逼迫她?就算她愿意,他也不会动她的。
才这么点大的小女孩儿,根本承受不住成年男子的欲望。不过,后来事实证明,此时唐尔言的想法是非常错误的。
偌大的客厅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只是与唐尔言绵长沉稳的呼吸声比起来,楚丝颜的气息显得紊乱多了。
他的视线好烫,像是一把很热的火,只是被看着,她就忍不住发抖。
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楚丝颜心情沉重地以为自己将要永无天日的时候,他开口了。
“我从来不强迫女人。不过,你要跟着我,就必须付出代价。”唐尔言意味深长地说道。
迎上他锐利的目光,楚丝颜的心抖了又抖,最后,她缓缓地点头了。
代价,是一定会付出的。从爸爸不在之后,她就知道,这个世上再有不会有谁会无私地对她好。
“我,我会尽快适应。”楚丝颜咬着牙坚定道。
“好。”唐尔言笑了,英俊的五官温柔而充满蛊惑与自信。
在他充满笑意的表情中,楚丝颜第一次敢对视着他的眼,可在他深邃的黑眸中,她看到的不是怜惜,而是男人对女人的征服与势在必得的决心。
而她,却在未来的日子中输得一败涂地,深陷在他那一潭深水中不可自拔……
这一次,唐尔言在这里停留了三天。如他所说,他答应给她时间调适,就真的不会对她有半点的不轨之举。
三天之后,楚丝颜放学回到家时,已经没有了他的人影,房间里安静得就像是一直只有她一个人住一般。
于是,她又开始了之前他没有来过时的生活,而他,像是把她遗忘在这里一般,从来没有打过一次电话回来,就连之前会时不时过来看她有什么需要的顾铭也没有来过,而她,自然是不可能与他联系的,因为她连他的电话也不知道。
她与他再度见面,是在半年之后。
顾铭与沈惜前来告知她,她的母亲因车祸重伤将不久于人世,想与她一面,让她自己做决定。
楚丝颜从来没想到,那个生了自己却没有尽到养育的女人,那个对她完全没有一点爱意的女人,竟然会这么快地又要告别这个人世……
她说不出心里头是什么感觉!想哭也哭不出来!
最后,仍旧心软了地决定去看她最后一面。
当她赶到墨尔本的某医院时,那个老男人自然也在,可是她身后站着的是顾铭与沈惜,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后就别开眼,“她在等你。”
换上防护服,她走进重症监护室,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只剩下最后一丝气息的女人,看到她前来,她放在被单上的手动了动,想没法抬起来。
楚丝颜伸出手放在她冰凉的手背上,这个人是她的母亲!怀胎十月生了她,养育了她四年,就算当日她没有救她,可是,彼此身上流着的相同的血液却仍旧是她眼泪有些发热。
“颜……”她母亲困难地开口。
“我在听。”她柔柔地回应她。
女人脸上浮现出若有似无的笑意,在休息了一会后又继续开口,“答应妈妈……”
“你说。”楚丝颜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床上的她,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多耗一分为数不多的精力,久久才能再接下一句。
“离……开……”这次,她同样是顿了好久后才能继续,“唐
继续,“唐……尔……言……”
妈妈知道她与唐尔言在一起?楚丝颜脸带惊讶地看着病床上的女人。
随后又了然了,那个老男人,从来就不掩饰他对她龌蹉的想法,那天晚上的事情他肯定是告诉过她了。
只是,她凭什么要她离开他呢?
如果不是他救了她,她就要毁在老男人的手里。虽然她不知道日后会怎么样,但至少唐尔言现今并没有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还能保护她,让她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这对于她来说,目前是再适合不过的。
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离开他,而她离开他之后,要怎么一个人生存?
“我不会离开他。”他与她已经定下没有文字的契约,除非哪天他要她走,她才会离开。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丝颜并不知道,未来,在她陷入万劫不复的爱情深渊之后,竟是她要一次又一次地逃离他的身边。
“你……”她母亲瞪大了双眼,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你……不离开他……不会有好下场……”
楚丝颜心中一凉,穿着防护服的唐闽与医生走进来,她不想与那个男人处在同个地方,那会让她全身都难受,丝颜从床沿站起来,“我不知道你跟他有什么恩怨,那与我无关。你休息,我走了。”
她离开病床,在与唐闽错身而过时,她没有看他一眼,却明显地感觉他用一种不明的眼神瞥了她一眼,让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快步地离开病房。
在她离开病房十分钟之后,她的母亲过世了。
她的母亲,算来只不过是唐家养子的第二个老婆,当然是没有机会葬入唐家的家族墓场的。当然表面上,唐闽也不会亏待她,为她在郊外买下了一块风水极佳的私人墓地入土为安。
葬礼结束之后,原本打算直接回悉尼的楚丝颜,却因为唐老爷子的一个电话,不得不掉头回唐家大宅。
一路上,她的心情是忐忑的,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面对。
其实最初她住在唐家时,并没有与他正面面对多少次,更不要说说话了。
他老人家是不是知道她与唐尔言的关系才会?
楚丝颜的目光从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物收回来,望着正在听电话的沈惜。
顾铭那天离开医院之后就不见人了,留下沈惜陪着她,刚才在接到唐老爷子的电话后她就开始联系唐尔言。
现在应该是联系上了吧?
在楚丝颜望着她不到三十秒后,沈惜挂了电话,转过头对她微微一笑,“别担心,尔言等会也会回唐家。”
他也要回来吗?楚丝颜听了,点点头,又把头转到车窗外面,心里却慢慢地开始琢磨着一件小事。
沈惜似乎很喜欢在她的面前亲热的地叫着他的名字,不过,仅限于在她的面前,顾铭在的时候,她会称他为学长。
而这几天,她听到与他通话的时候都是叫他boss……
真是奇怪的女人。年纪尚小的楚丝颜没有继续深思,也不容她再深思,因为唐家大宅已经近在眼前。
楚丝颜在唐家也呆了几个月,管家及佣人自然都是识得她的。不过,这一次,她在沈惜的陪同下一起回来,他们脸上的表情依旧,眼神却都流露着好奇。
好奇,当然的。知道那天晚上她跑出去之后上了唐家大少爷的车子,最后被他金屋藏娇的人应该是极少极少的才是。
不过,唐老太爷肯定是其中一个,如若不然,他不会将她给叫回来,只是,老太爷要对她说什么,她半点也猜测不出来的。
管家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敲了敲,“老太爷,丝颜小姐回来了。”
管家一如之前她住在唐家时恭恭敬敬地称她为‘小姐’。
“进来。”里头传来老太爷威严的命令声。
这是楚丝颜第一次进唐老太爷的书房,传统的凝雅稳重的风格,书橱,书桌,椅子皆是具有收藏价值的古董家具,四四方方的博古柜上置着她不知价值几何的珍稀古玩,而此时,唐老太爷正在那张明清梨花木翘头前悠闲地喝茶……
“老太爷……我来了。”楚丝颜站在两米之外轻声开口。
“过来。”老太爷眉眼都没有抬一下。
楚丝颜小心地走过去微弯着腰站定,面对着老太爷那张严肃的脸大气都不敢出。
“茶冷了,给我重新泡一壶。”老太爷放下手中精致的小茶杯淡淡地开口,语气里的命令意味十足。
楚丝颜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与老太爷相处过,虽然害怕,却仍是乖巧的在他对面会下来。
泡茶,倒茶对于她来说倒不是难事,爸爸也爱喝茶,以前在家的时候,只要有空她都会帮泡茶。
楚丝颜将茶壶里的茶水倒掉,按照他的要求重新泡茶。
老太爷不发一语地望着面前这个长相精致的小女娃动作流利的醒茶、润茶、淋壶、冲水,最后斟茶,小心翼翼地端到他面前,“老太爷,您的茶。”
老太爷接过细致的茶杯,却没有喝,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小女娃精致无双的小脸蛋,年纪还小,尚未完全长开,再过几年不知要迷乱多少男人的眼球。
难怪唐闽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想要对她下手,也难怪他家那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尔言早早把人给藏了起来。
他家宝贝金孙
家宝贝金孙有多少女人他从来不在乎,因为他知道他对那些女人从未上过心。不过,第一次将一个女人金屋藏娇,可还是第一次。而且对像还不能称之为女人。
他只是怕他迷乱了心神,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听说,你现在住在尔言的房子里?”老太爷对着茶杯吹了口气后才又开口。
住在他的房子里意思可不止一个,可以说是他养的人,也可说是暂住或借住。
楚丝颜听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不知老太爷的用意,最后点了点头,“是。”
“住得习惯吗?”老太爷又问。
“嗯,习惯。”
“你一个女娃娃生活也不容易,尔言又是个大男人,不会照顾人。不如你回墨尔本,在我身边可好?”
老太爷慢条厮理的说话却让楚丝颜内心震惊不已。
她惶然不安地望着他,想着他这话里的意思是什么。但不管老太爷想什么样,她一听到说要回墨尔本就不愿意。
“小丫头,不要胡思乱想。老爷子我是想收你做小孙女,在我身边不会有欺负你。”老太爷再度解释道,难得的有耐心。
楚丝颜瞠目,不知如何回答。
她已经答应唐尔言留在他的身边,那样的身份是隐晦不明的,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未来的。
对比之下,如果是老太爷的孙女,挂上唐家这个姓氏,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然而,她心里却是不乐意的。
因为,唐家有她避之不及的人,就算是唐老太爷允诺不会有欺负她,可她仍旧不愿。
然而,面对老太爷,她——
在纠结如何开口间,书房门豁然推开,来人声音也随之而至,“爷爷,她没兴致做你的孙女。”
是唐尔言。
看来他是听到了老太爷刚才的那句话了,楚丝颜轻侧过头,看着白衬衫黑西裤,双手插在裤袋里的唐尔言缓缓地走进来,柔和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一派轻松惬意,只是那双深沉的眼眸里却深藏着太多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