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最后一天,凤角工作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全体成员都神情严肃,葛玉庆头脸更是冷的厉害。
看了看时间,又环视屋内一周后,葛玉庆说了话:“同志们,经过一段时间准备、调整,凤角修路工作终于进入新阶段,设计图纸已经拿回,相应的支持也已争取到位,我们也该再次启动修路工作了。
在过去的十多天时间里,简单整修干干停停,尤其从人代会开始,就一直停着没动,总共出工也不到二百个。前几天我们还有借口,毕竟参加劳动的这些人大都是镇里代表,都要参会,也要传达会议精神。可现在该传达的已经传达,冻土也开始融化,图纸都拿到了,我们还怎么推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呀,这个东风就是人工。虽说有了图纸,天气也转好,可万事都得靠人干,没人怎么行?尤其要是没人干,工程还一直停下去的话,已经争取到的支持也肯定要失去,要想再争取就难了,关键前提是工程必须正常进行着。说说吧,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各负各的责任呗。人们讥诮的想着,都把目光投到了李光磊身上,葛玉庆更是紧紧的盯着旁边的年轻人。
疑惑的瞅了瞅左右,李光磊道:“大伙这是……哦,是疑惑人工的事吧,我想,我想慢慢人会多起来的。”
这叫什么话?这是工作组副组长应有的态度?人们脸上神情又精彩好多。
葛玉庆脸色更为严肃,但语气还相对和缓一些:“李副组长,这一天十来人,太少了,每村就一个,要是这样的话,怕是简单整修也得好几年吧?关键还没整出个结果呢,新的破损又该造成了,根本也不可能整修出结果的。在年前的时候,我就把这项任务交给了你,自己去跑图纸和其它支持。现在图纸和支持都有了,不知这人什么时候能到位呀。怎么着一天也得百十来人,一个村也得十人左右吧,哪怕先有几个村达到也好。若是因为人工到不了位,耽误了工程,这个责任……”
人们都听出来了,这话虽软,分量可不轻。
“应该会有人吧。”李光磊还是给了个含糊的答复。
“困难就那么大?要是你觉着难以完成的话,也不妨说出来。看看别人谁还能做,实在都不行的话,我也可以接过来。”葛玉庆提出了方案。
“困难是不小,不过我完全能够胜任,就不劳烦他人了。”别看刚才李光磊吞吞吐吐,这话倒是回答的非常干脆。
葛玉庆就是一楞,原以为对方会顺杆爬,却原来并不撒手。这个态度既符合常理,却也有些出乎意料。自己刚才这就是敲打,对方肯定能听出来,正常情况下,应该继续努力去做,否则就彻底丢份了。可按照对方近阶段的表现,以及刚刚含糊的态度来看,似乎应该顺水推舟认栽才对,但这分明是瘦驴拉硬屎呀。
尽管心中狐疑,也很是不悦,但葛玉庆还是尽量语气平静的说:“光磊同志,有信心很好,我们就是要对自己有信心,对工作前景有信心。可是光有信心是不够的,必须要有积极举措,要有实际的推动进度才行。现在时间已经很紧迫了,你看是三天能落实呀,还是五天能有信?给个准确回复,工作组也好计划时间。”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李光磊缓缓的说:“估计快了吧,也许说来就来。”
“快了?到底是多长时间?还说来就来。”葛玉庆语气中带了怒意,他觉得对方更像是逗闷子,没有一点严肃性。
“时间……”李光磊迟疑了一会儿,又说,“要不我再问问。”
问问?弄了半天,就是这么个态度?尽管已经火气上蹿,但葛玉庆还是尽量压着,也尽量语气平静:“问吧。”
“先问谁呢,先问……”李光磊拿出手机,却没有立即拨打,而是叨叨咕咕着,像是在斟酌抉择。
葛玉庆那个气呀,但他没有发作,而是就那样冷眼旁观,想看这小子要玩什么花样。
其他人等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脸上表情精彩之极,就差直接起哄喊好了。
就在众人都盯着李光磊的时候,屋外却响起一阵脚步声,不多时便有一群人站到了窗外。
怎么个情况?看到外面几十号人,葛玉庆不由一楞,再一细看,好像都是桦树背村人,他首先想到了一件事:上访闹事。年前时候这个村已经弄过两出溜事了,都跟那个二楞子有关,现在二楞子也在人群中,还急吼吼的站在打头位置,肯定总没好事。
“李副组长,去看看。”葛玉庆很自然的想到了李光磊。
“那我这电话还打不打?”李光磊询问后,并没等着回复,而是不慌不忙的离开座位,拉开了屋门。
还没等李光磊开口,二楞子倒先说了话:“李组长,我们要修路干活,去哪干,怎么干?”
“修路干活?常主任呢?”李光磊左右看着。
“我们先走的,走的不快,摩托都停院子后面了。他等着最后一拨人,估计也快到了。”说到这里,二楞子“诶”了一声,“好像他们来了。”
“突突突。”
“轰轰轰。”
农用车、摩托车声大作,瞬间停了半院子。
常有礼快速跳下农用车,来在李光磊近前:“李组长,接您指示,村里立即动员大伙,大伙都积极性很高,争着抢着要来。考虑到各村要尽量均衡,有些人年岁确实不适合,经过筛选,全村一共只来了八十个壮劳力,请李组长分配任务。”
“常主任组织能力强,村民思想觉悟高,不错,非常不错。”李光磊赞赏着,回过头去。
此时屋里众人都已离开座位,集中到门口位置,也全都听到了刚才这些话。
葛玉庆拨开李光磊,径直到了院里。他目光烔烔的审视一圈,盯着常有礼问:“常有礼,镇里的用人政策你清楚吧,都跟大家说明白了吧?我们这可是义务用工,即使以后象征性的有点儿补助,现在也根本落实不了。”
常有礼道:“葛书记,这我清楚,也跟大家说的明明白白,大家都是义务做工的,不图工作组任何报酬。”
“是吗?是不是?”说着话,葛玉庆看向那几十号人。
“是,白做活。”
“自愿的。”
人们七嘴八舌给出承诺。
听着人们的回复,是那样的真切,也是那样的不可信。前些天每村就来一个人,桦树背最多也不过三、四个,这咋说来就来了这么多?为什么呀?觉悟能一下子高成这样?
“葛书记,我们该做什么,怎么做呀?李组长传达意见时,说他负责动员大家,具体工作会由工作组统一安排。”常有礼问道。
“是,是统一安排。桦树背能来这么多人,真是太好了,足见常主任和村民对公共事务的重视与支持。我们刚才其实就在研究这事,还没形成最后结论。这样,你带着村民先到屋里暖和,我们去别处继续商量具体意见。”葛玉庆说着,指派起来。
就这样,桦树背村人进了会议室,工作组人换到了组长办公室。
同样是先前那九人,但气氛却变了。在大会议室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李光磊是个笑话,葛玉庆更是暗气暗憋。可现在却是另外的情形,都觉得这个年轻人厉害,葛玉庆更是看这小子亲的不行。大家同时也都疑惑不已:李光磊这小子究意施了什么魔法?这人怎么说来就来了?
今天召开这个会议,葛玉庆并不是专为出李光磊的丑,但也想激一下这小子,毕竟出工人手太少了。按照他的想法,如果这小子有荣辱心,就应该横下一条心,多召集人来;如果是懒散应付的话,那对不起,干不了就让贤,实在不行自己上。反正现在一定的支持有了,葛玉庆也觉得腰杆硬了好多,关键整件事已经箭在弦上,容不得无限期推辞了。
可是让葛玉庆没想到的是,刚才李光磊说话时还吭吭哧哧的,听着根本没有一点儿把握,咋就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从现在情形来看,即使其它村一个都不来,光是这百八十人,最起码也够局面了,很可能其它村来的也少不了。
“为什么?”葛玉庆直接问出了心中疑惑。
“组长问我吗?”李光磊接了一句,然后又说了起来,“我想桦树背能来这么多人,既是常有礼工作做的到位,村民提高了觉悟,更是组长工作成果对他们的感召。以前我做了那么多次工作,总共也没来几个人,这次讲了图纸和交通局的支持,人们肯定是立即有了信心,这都是葛组长的功劳。”
是这么回事吗?鬼才相信。人们都不相信,葛玉庆也不信,但现在也只能这么认为了。
李光磊忽的又道:“这么多人可等着呢,这活该怎么做,总得有专业人员指导吧。”
“好好好,我先联系一下。”说着话,葛玉庆站起身,拨打着电话。
“于局长,我们这里已经到位了几百劳力,你的技术人员、设备得马上到呀。”电话一通,葛玉庆说着,走进了里屋。
外屋人们一脸欢笑的看着李光磊,神情中不无羡慕或忌妒,但却在对方眉宇间看到了忧色,全都不禁心生感慨:这小子又玩起了深沉。
其实人们哪里知道,李光磊根本不是故意做作,而是他心情本就很是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