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争道:“玄着兄这话不对,理念不对。试问,之前我从绍兴府梁湖卫所在三界阻击鞑子骑兵、在始宁街全歼灭清军骑兵时,有火枪吗?我军如果仅仅只能依靠武器的优势来打胜仗,那如何北伐?北面可大都是一马平川,正是适合骑兵作战的平原啊。我军与清军的战损一直居高不下,高的时候是三、四人换鞑子一人,就说这次泰州我三十火枪兵悉数阵亡,而清军才损失十人,能将清军拉到与我军使用相同的武器,这本身就是一种胜利。玄着兄以为呢?”
张煌言细想之后,点点头,不再说话。
吴争转向张国维道:“张公,这三十火枪兵之勇武事迹,当通告全军及六州府各衙门,并对其家人以优恤,不能让勇士在天英灵流泪。”
张国维点头站定:“理当如此来激励军心,还可追授军职,来提高抚恤银子。”
吴争想了想道:“不。追授军职不妥,还是追授称号吧。”
张国维也想了想道:“这三十人生前只有军职,并无官职,那就授以勇士?”
“烈士吧!”吴争沉声道,“但凡军功卓着殉国者,皆可授烈士以彰其功。但凡授此称号者,家中父母尚健在者、遗孀不改嫁者、子女未成年者,皆由官府赡养。”
众人皆应是。
张国维郑重点头道:“好,此是善政。就按王爷的意思办。”
吴争转向莫执念道:“莫老啊,别担心投入的银子打水漂,历来贩卖武器都是暴利,只要库中有货,还可以向永历朝和西北的大西军出售。我估算着,未来我们的军工坊每年所产出的利润,足以抵过当年的商税,诸公若不信,咱们就打个赌。”
莫执念领悟的最快,他本就是商人出身嘛,他笑着摇摇头道:“老朽可不敢与王爷赌这没影的事。”
五人又齐声笑了起来。
熊汝霖道:“按理说,下官不该提此事,只是确实有些难办,还请王爷示下。”
吴争道:“熊大人尽管说,眼前都是自己人,不必藏着掖着。”
“此战金山卫、杭州卫及王爷亲率火枪营,伤亡总计人数近六千人。如今再组建靖江卫,下官担心的是,六府之地,已经难募兵员,若强募,一会引起百姓不满,毕竟如今是停战了,二是会影响来年收成……还请王爷斟酌、思量。”
吴争点点头道:“这事,我也想到了。这三年之间,在三府之地征集兵员超过五万之数,确实需要给百姓喘口气了。这也是我同意陛下,率军西征的原因之一,我是想啊,招安湖广的大顺军残部忠贞营,隆武朝亡了,他们失去了依靠的对象,孤军作战,且不被当地人所拥护,日子不会好过。所以,将他们招安,应该不会太难。”
熊汝霖道:“陛下应该不会同意招安,大顺军毕竟是李自成的军队,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吴争笑道:“所以得我去,否则这仗就真打起来了。我是想将他们整编入北伐军。”
这话让张国维蹩起眉来,“王爷这不妥。一是如果整编了他们,陛下肯定不依,为他们而引得王爷与陛下交恶,不值得啊。二是他们有数万人之众,按王爷所说,朝廷是要湖广土地、人口的,也就是说,真要整编入北伐军,我们六府之地,骤然要多供养数万大军,我们也负担不起啊。”
吴争点头道:“张公所言在理。这事是得好好斟酌。我之前是想,从这数万人中整编出二至三万军队,老弱伤残者遣散,反正松江新城需要大量人力,也不会使他们无以温饱。可就算新增二、三万人,对我们也是一个大负担啊。”
那边张煌言突然开口道:“这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是不是需要这支军队,若不需要,那就全部遣散为民,若需要,则按王爷说的,整编出二、三万军队来。至于如何供养,无非是土地和人口。”
吴争微笑道:“看来玄着兄是想到办法了?”
张煌言正色道:“王爷西征会带多少军队?”
吴争想了想道:“皇帝的意思是,由我为帅,携一卫,然后由廖仲平率一万人、夏完淳率一万建阳卫,组成西征大军。”
张煌言点点头道:“三万大军西征,依王爷判断,大顺军会如何应对?”
吴争思忖了一会道:“我没有与他们打过交道,但按他们现在的实力而言,应该迎战。”
张煌言摇摇头道:“不。他们应该撤退。”
吴争一愣。
张煌言继续道:“他们应该撤退,而且必须南撤。”
吴争有些蒙。
“他们畏惧王爷威名,向南九江府方向撤退,王爷自然得追啊。这一逃一追,大顺军就兵临九江城下了。按如今九江清军驻军而言,仅六千人,周边各府一至二千人不等,就算能赶得及增援九江,也就万人之众,可面对五六倍的大顺军,恐怕难以抵挡吧?”
吴争心里灵光一闪。
张煌言微笑道:“当然,如果大顺军攻城慢,王爷远征自然也须休整。直到大顺军攻下九江,王爷这才赶到,正打算全力一击,不想大顺军惧王爷虎威,弃城而逃,王爷轻易收复被大顺军占领的九江,自然与清廷无关。”
吴争笑了,另外三人也笑了。
张煌言更是笑着说道,“九江一落,大顺军继续南下饶州、广信二府,这二府清军不足三千人,攻占不费吹灰之力。而王爷一路尾随追击,连克两府自然不在话下。而大顺军已是强弩之末,面对王爷三万大军,唯有俯首称臣。如此九江、饶州、广信三府皆可收复,而清廷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吴争呵呵大笑道:“张苍水,今日我才发现,你是真得阴。诸位,往后可得防着他些。”
其余几人哈哈大笑,只是张国维突然止住笑声道:“此策虽好,但玄着似乎少考虑了一点。”
张煌言一愣。
吴争正容道:“那就张公细细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