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执念道:“除了两年前交付的三十万两定金,余款已经在一个月前付清。老朽是由商会出面,找了十个西洋商人朝廷兑付的。”
吴争不解,问道:“如何兑付?”
莫执念微笑道:“西洋商人在杭州提取他们想要的货物,然后将货款交付英国朝廷,如此再由英国朝廷转于舰船的制造商。当然,其中还得多付半成,大概六万两的经手费。”
吴争有些惊艳,冲着莫执念夸道:“莫老真是……啧啧,我三年前,可算是捡着宝了。”
莫执念谦逊道:“其实说穿了不难,关键之处在于信誉,莫家经商百多年,在杭州、福建、广东的一些国外商人,多少还是能给老朽一些颜面的。”
吴争四人赞不绝口。
莫执念道:“老朽听闻,西洋都以金币、银币作为货币,尤以银币为多。如果以九成足金辅以一成白银,以九成白银辅以一成铜,只要数量巨大,对财政司也能解决不小的难题……王爷是否想过以大将军府的名义,铸造金、银币,在六府之地或者义兴朝十三府之地流通?”
吴争听了心里一动,扫了另外三人一眼,“诸公以为如何?”
张国维三人皆点头应道:“此策可行。”
吴争道:“那此事就交于莫老去办,先写个条陈出来,如果可以实行,你们四人自己决断吧。”
“是。”
吴争扫了众人一眼,问道:“还有事吗?”
张煌言此时与四人目光一交流,然后起身拱手道:“下官还有一事请王爷定夺。”
吴争微微一愣,怪道:“玄着兄怎么如此见外,有事就讲。”
张煌言道:“我等商议了很久,觉得王爷该开科取仕,选拔人才了。”
吴争眉头一蹩道:“朝廷都未开科取仕,我们为何要占这个先?再说了,诸公应该明白,我不愿开科取仕的原因是,我不信任如今的这般士人,如果辖下都是那般如范文程、洪承畴之流的文人,诸位难道不思虑一下后果吗?大明二百多年养士,结果如何?依我看啊,是大明对文人太好了,才养出了这么群白眼狼……呃,我可不说说诸位啊?”
张国维四人皆表情严肃。
张煌言道:“正如王爷所言,大明文人中有如范文程、洪承畴之流,可也有心系家国、天下之正直文人,王爷岂能因噎废食?况且,生员十年寒窗苦读,到头来无缘入仕一场空,这也会在民间形成一种动乱……还请王爷三思啊。”
这话有些道理,吴争迟疑起来,“诸公应该知道我的心思,我并没有说要舍弃这些人,可这些文人不堪大用啊,他们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写篇骈文,那是花团锦簇,书读得少的,听到最后愣是一句没懂。这样的人才,太平盛世不可或缺,共颂盛世嘛,闲时听听也能心情愉悦嘛,可这些人能让百姓福足吗?能提剑上战场杀敌吗?”
张国维道:“有道是有教无类,王爷设办江南书院,要培养一批新人,我等都赞同,可既然如此,何不让六府生员一同受教呢?毕竟他们已经是秀才,只要使他们转换观念,使之成为王爷所需要的人才,岂不是皆大欢喜?”
熊汝霖也道:“无非是让他们再读书,读王爷想让他们读的书罢了。王爷完全可以将应试课上更改,然后迫使他们去学……请王爷三思。”
吴争被说服了,于是点点头道:“那就按诸公的意思办吧。我就一个要求,废除不必要的,加增政治、实务两科。诸公,我们的时间不允许学富五车,三、五年的时间,就须造就一批新人,符合我们要求的新人。只要这到这一点,我不反对,这也本就是诸公的权力范围。”
四人皆躬身道:“我等遵命。”
“我明日就会去松江军校,备战开春西征之事。出征所需粮食、被服等后勤庶务,就仰仗诸公了。黄道周来,让他直接去军校找我,我就不在杭州等他了。”
“是。”
……。
可次日,吴争终究没有按计划去松江。
因为池二憨回来述职了。
当然,池二憨的回来还不足以影响到吴争既定的日程安排。
真正迟滞了吴争日程的是,池二憨带来的几个人。
见到吴争的那一刻,池二憨哭了,他和宋安从六岁起,就没这么长时间离开过吴争。
这种植入骨髓的如同亲情般的思念,让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如同小孩般地抱着吴争大哭出声。
吴争的眼也红了,拍打着池二憨身上的每个零件,没伤着,就好。
宋安红着眼,在边上说着怪话道:“池一刀,这一年间,可没听见严州卫有什么捷报啊,不会是在严州找了个想好的,过起舒坦日子了吧?”
池二憨大怒,指着宋安道:“你别埋汰人,咱是那不顾少爷大事,自己找相好的人吗?”
吴争慢慢地退开,看着二小拥抱,这一刻的温情让吴争的嘴角弯了起来。
是啊,还有什么比亲人都好好活着,更重要的事呢?
池二憨一把推开宋安道:“少爷,你不能偏心,宋安跟你这么久了,这次该换他去严州了,轮到我留在少爷身边了。”
宋安嗤声道:“就你?不给少爷添麻烦就不错了。”
吴争上前挡在二人中间道:“都少说两句,难得我们三人重逢,一会随少爷我去学院,见见我爹。”
池二憨道:“那是当然,我想老爷和小姐了……对了,少爷,我给你带来些人,他们要见你,说是能助少爷一臂之力。”
吴争并不惊讶,如今江南也就自己的势力最强了,时常有士子、生员前往大将军府投书自荐,胆大者就等在府衙门前,拦张国维等人的马车。
本来吴争是不理这一套的,各府州县衙门的官员任命,他那不管,交给了张国维、熊汝霖他们。
但现在看着池二憨略现紧张的眼神,吴争不忍拒绝,便问道:“是些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