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哑然,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可沈致远接下来的话,却吸引了他的主意力。
“其实新军的格局很好,岳乐显然站到了皇帝那边,据说新军训练完成之后,就会由他正式任都铳(岳乐现在也是都铳,但并未正式任命,这就象后世的新兵连连长一样,是连长没错,可训练结束之后,还需要正式任命为步兵连连长)。”
多尔衮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白,没他点头,岳乐休想!
沈致远当然不会否定多尔衮,他继续道:“新军中,岳乐、我与钱翘恭形成了微妙的平衡,这样不管是对王爷而言,还是对皇帝那面而言……亦或者对洪承畴、范文程之流而言,都是一种平衡,可以让他们安心。可实际上,钱翘恭能听我的,这一点,勿容置疑。加上王爷在新军中安插的军官,如此一来,新军实际上有七成以上,是间接听从王爷指挥的……王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多尔衮斜着眼,问道:“你就如此有把握?要知道,钱翘恭即将成为济尔哈朗的孙女婿。”
沈致远脸色一正道:“岳丈大人,小婿除了文武双全之外,最大的优点就是特遭人待见……远的不说,王爷能如此待见小婿,不就说明问题了吗?”
多尔衮是好气又好笑,他阅人无数,还真没见过如此不加修饰、不要脸自夸的。
可反过来一想,这却也是事实,自己待见沈致远,可不仅是因为他要成为自己的女婿,而是真正觉得投缘。这小子有股让人容易亲近的特质。
多尔衮眯起眼,向后靠了靠,不再说话。
沈致远知道多尔衮要思考了,于是也识趣地不再开口,只顾着与抢来的烈酒过不去。
好一会,多尔衮睁开眼来,说道:“按你所说,钱翘恭能成为附从于本王之人,那么如果将枪骑兵扩编为单独一营,你有把握此营服从于你吗……呃?”
多尔衮发现,沈致远醉了。
这混蛋,往往是在不该醉的时候醉,不该出错的时候错,关键时候掉链子。
多尔衮扬起脚来欲踢,可终究没有踢出去。
他反而伸手拉过一块毛皮,盖在了沈致远身上。
“来人……去知会前面,放慢速度。”
……。
“钱爱卿有勇有谋,忠心可嘉,朕要好好赏你!”
福临在多尔衮离开后,完全有了帝王的风范。
他不吝赞誉,当着文武重臣的面,将钱翘恭那是一顿好夸。
那些重臣,个个深谱宦海,谁不明白锦上添花之道?
于是,个个阿谀奉承,纷纷说福临是英明神武、慧眼识人等等。
济尔哈朗是喜笑颜开,完全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福临有些失控,他居然道:“朕今日见识了枪骑兵的强悍,朕决定,钱爱卿的三十枪骑兵做为骨干,扩编出一支与火枪军相应的枪骑营来,如此一来,火枪营和枪骑营正好做为朕的左右亲军。”
所有人在短暂的一愕之后,纷纷表示赞同。
因为他们所想的是,这支枪骑营出现之后,自己能得到什么,或者失去什么。
他们苦多尔衮“荼毒”日久,对多尔衮的“淫威”是敢怒不敢言啊。
而今日,钱翘恭率枪骑兵完胜了多尔衮亲卫骑兵,那么,怎么说,多尔衮也不可能去延揽钱翘恭了,而钱翘恭就算是自己腆脸去归附,怕多尔衮也不会肯收容他。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对手的对手就是盟友。
这个在正治场内最简单的规则,这些重臣们耳熟能详。
所以,没有人反对福临的口谕,纷纷开口赞同。
如果这时还有人保持着清醒,那就是洪承畴了,他倒不是说要反对福临的意思,对于扩编枪骑兵他没有意见,可他想到的是,钱翘恭的忠诚。
同时,洪承畴也绝不怀疑钱翘恭对多尔衮的态度,但他依旧怀疑钱翘恭对满清的忠诚。
将这些一支军队扩编并置于钱翘恭麾下,洪承畴认为是不妥的。
“今日皇上只是前来检阅火枪新军的,至于要不要扩编枪骑营,兹事体大,关乎国库的负担,还是回宫之后,与太后、诸大臣商议之后,再作定夺吧……臣请皇上三思。”
福临被淋了一头冷水,他很不开心。
可他确实敬重洪承畴,所以,虽有不甘,但还是从了,“朕也乏了,那就……回宫吧。”
于是,在群臣山呼声中,福临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钱翘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好的赏赐呢?说好的扩编呢?
敢情放了个连环屁啊?
……。
济尔哈朗没有走,他是故意留下的。
因为他有正事要和钱翘恭说。
当然,如果今日钱翘恭战死了,那就不用说了,可钱翘恭没死,那就得说。
因为皇帝就算是小皇帝,圣旨却还是圣旨,得遵!
济尔哈朗笑眯眯地看着钱翘恭,道:“好小子,有点儿能为!这样的困局都被你解了,还胜了……不错,不错!”
钱翘恭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所有事情都是沈致远安排的,我只是照做罢了。”
济尔哈朗摇摇头,正色道:“不,你要记住,所有事情就是你安排的,不是你,也是你。因为在皇上眼里,没有沈致远这个人。”
钱翘恭能领会,只是他不屑。
济尔哈朗见钱翘恭沉默,满意地点点头,他喜欢实诚人,实诚人可爱嘛。
“孩子,站错了队,做什么都是错的。而站对了队,什么都不做,也是有功之人。这就是为官之道。今日之后,万万不可选错队,走错路啊。”
钱翘恭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济尔哈朗打了个哈哈,“怎么,皇上没有兑现赏赐,也没有兑现扩编枪骑营,心里不高兴?”
钱翘恭摇摇头道:“不,没有不高兴。”
“瞎话。”济尔哈朗呵呵笑道,“傻孩子,眼前的赏赐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心中有了你……皇帝虽然年少,可也已经十一,过了年,就是十二岁,离亲政还有多久?别看多尔衮张牙舞爪的,可那不过是诈唬,他真敢自立、真敢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