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叔侄闻报,见局势有些失控,随即下令,派出了三千军队,原本二人之意,只是想维持秩序,“顺便”将陈子龙等人看管起来。
因事先知会过夏完淳,答应不会伤及到陈子龙诸人,并优渥以待,等殿下入京再释放他们。
所以,夏完淳如约按兵不动。
可陈子龙等人见军队到来,已经被关了近一年的他们,下意识中能想到的是军队要镇压他们。
于是,情急之下,开始煽惑百姓,声称如今朝廷奸臣、权臣当道,鲁王被软禁,正待忠义之士奋起救驾,而如今朝中奸臣、权臣欲为一己之私,戗害忠义之士。
这样的煽动,对于十万以上的无知百姓而言,是效果显着的。
原本已经是热血沸腾的百姓,在这些士子的大声鼓动下,开始冲击前来维持秩序的军队。
可想而知,三千人的军队,哪是十万民众的对手?
特别是无法刀兵相迎的情况下。
一阵冲击下来,上百士兵无辜而亡,上千人受伤,余下的竟被百姓拘禁起来。
民心愤愤不平,还直言要清君侧、诛奸倿、保忠臣、救大明!
这就是一场人为灾难。
钱家叔侄闻服之后,大惊失色,迅速作出决定——平乱。
五万大军,包括训练才一个多月的新军,被调动出去,一时间,城中就象战火临头一般,城中没有参合到洪武门的百姓,纷纷闭门关窗,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可钱家叔侄兵马的调动,引发了一系列的反应。
夏完淳出兵了,他麾下一万多军队,随即从正西定淮门入城,直奔洪武门。
这二路大军的调动,促使了王之仁出手。
王之仁之所以一直不表态、不动作,不是因为他不想参合。
而是他顾忌吴争,南京城中,能让他顾忌的也只有吴争。
吴争的一万多大军,正囤于正阳门外,与洪武门最近。
同时,王之仁下意识中,也不愿意与吴争起争执,在他看来,追随吴争的脚步,是现在最稳妥的。
可二路大军的异动,让他受不了了。
火中取栗,投入与回报的比例过大,这种诱惑不是谁都能抗拒的。
不过王之仁毕竟是久居高位,心中还有一丝理性未泯。
他下令,只对峙不敌对,只驻囤不进攻。
……。
应天府与句容之间,有个淳化镇。
因为地处南京周边,往来人流众多,发展得比寻常小镇要好。
大明一直在淳化镇设有役所,而清军南下时,此所一直被闲置着。
虽说不大,但让朱媺娖一行歇歇脚,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廖仲平是个实在人,他忠于职守,部署完临时警戒之后,亲自出门巡视。
不过廖仲平也不是太警惕,毕竟这距离南京已经近了,小股毛贼流寇,自然不是他所率数百近卫的对手,若真有大股敌军,南京也近在咫尺。
他挎刀刚出了门,就见到一群人聚众而来。
不过廖仲平没有在意,甚至还侧身避让,“见过鲁王、钱大人,见过诸公。”
廖仲平拱手、欠身打招呼,却并未引来众人的回礼。
一众人等与他擦身而过,连回个头都没有。
廖仲平郁闷地轻拍了自己一嘴巴子,“叫你欠。”
他心也奇怪,都快到应天府了,有什么事,需要这么急促地进见监国殿下,就不能到了应天府再商议吗?
可心中奇怪归奇怪,他也没有资格去阻拦这些人。
这群人,哪个不是朝廷支柱,恐怕再低的官阶,也比他高三级。
廖仲平自嘲地笑了笑,继续抬脚去巡视了。
役所正堂之内。
朱媺娖刚刚端起才沏好的龙井茶。
郑叔小心地提醒到,“殿下……烫。”
朱媺娖微微一笑,轻启朱唇,正欲浅尝。
就听见堂外近卫大声道:“鲁王殿下、钱尚书……。”
朱媺娖没有收敛笑意,只是将杯子缓缓放下。
这又是有什么急事了,让诸多重臣联袂而来。
不得不说,朱媺娖现在的心情是愉悦的。
哪怕之前与吴争的意见相左,哪怕朝中诸事繁杂,也哪怕朱媺娖心中清楚,朝廷中的敝端和对立无法调解。
可对于复归南京,朱媺娖无疑是欣喜的。
不为别的,只为那故去的父皇。
“父皇啊,你可知道,我朝真有北返南京之日啊。”朱媺娖的心里除了欣喜,还有近乡情怯。
“臣等参见监国长平公主殿下。”
朱媺娖一愣,这不过是个小镇,不是朝堂之上,为何诸公如此郑重其事,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朱媺娖不禁心中一沉,“鲁王、钱大人,是出了什么事吗?”
朱以海没有回答,只是向前一步,然后转向,往右站在了诸臣首位。
钱肃乐脸色凝重,低着头也不说话。
他身后的大臣们,皆低头沉默。
气氛异常地凝重。
朱媺娖的心突突地一阵跳,她启齿道:“钱大人,是否又起战事,清廷毁约南下了?若真如此,诸公也不必焦灼,朝廷暂退至苏州府,督导应天府军民抗敌就是。况且靖海候再晚明日就会赶来,与应天府兴国公等诸部合力,挡住清军想来不难。”
朱媺娖的声音回荡在正堂之内,她的眼神扫过诸臣,所有人的都纷纷低头,似乎不敢与朱媺娖的眼神相碰。
朱媺娖心中有些发冷了。
而这时,钱肃乐突然一撩衣摆,曲膝跪倒在地,“殿下容禀。”
朱媺娖大惊,“噌”地起身道:“钱大人这是作什么?有事不妨讲来,何至如此?”
钱肃乐未言先涕泪,最后一咬牙,嘶声道:“臣请殿下……退位!”
退位?
朱媺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是真的吗?
“钱大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朱媺娖厉声问道,可她的语气已经中气不足,她预感这应该是真的。
钱肃乐之前是很难开口,确实,逼朱媺娖退位,并非他心中所愿。
哪怕当初吴争执意拥立朱媺娖,他是反对过两次的。
可见朱媺娖就任监国之后,一直身体力行,为国事可谓鞠躬尽粹,所以钱肃乐心中的罪恶感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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