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许久后,魏家主终于叹了一口气,对娜言说道:“欸……每一个来找我看病的人呢,我都记得他的病症和来找我看病的情形。
“润年更日,岑京单独一人来找我看病。当时的他,因为长期从事雕刻的工作,粉尘进到了肺里,咳嗽不止。
“当时,我给岑京开了几副药,并要求他换一份工作,并告诉他,如果他坚持不改,恐怕会窒息而死。可是,岑京对我,他年纪大了,接受不了其他的新鲜事物,没有办法再换一份工作。
“停工也是万万不行的,他还有一个正在上学的宝贝儿子。如果他停工了,儿子就不得不放下学业,继承家业,顶替他从事这份注定会短命的工作。”
“我……”停顿了片刻后,魏家主艰难地继续说道:“我告诉他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都必须要放下手头上的活,每天坚持吃饭。他沉默了很久,不说话、也没有拿药,就这么……离开了……”
到这时,众人才明白了,为什么魏家主一直说岑京的是他的错,而且愿意承担岑京家所有的损失。宅心仁厚的魏家主,大概是见不得岑京死后,他的儿子走上和他一样的老路吧。
至少,有了魏家主的赔偿,他的儿子还能和之前一样,没有经济负担地继续自己的学业。
魏家主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了岑京的儿子,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魏家主……”
“魏家主,您快起来!”
“魏家主,这使不得!”
劝阻魏家主的声音此起彼伏,想要把魏家主拉起来的人接踵而至。可魏家主却呵退了他们:“如果你们还认我是魏家家主,就全部让开!”
想要扶起魏家主的人们不知所措,可还是听了魏家主的话,站在了一旁。
但知道了真相的岑京的家属们,却上前顶了下岑京的儿子岑名的膝盖,逼迫他跪在魏家主的面前。
已经知道了真相的他们,怎么有脸再让岑名受魏家主这一拜。
魏家主见此,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掀起了衣袍,跪在了卓严城面前。
在众人搀扶之前,魏家主开口说道:“对不起,我本不该把这些事情讲出来。我本来是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担下来,让你心安理得地接受魏家的资助,心安理得地继续在学校学习。
“现在,你的心里一定很难受吧?对不起,是我没有能力把你父亲治好。如果……如果我知道事情会是这样,一定会逼着他抓药回去吃,一定不会放任他空手离开,对不起……”
魏家主面前的岑名紧皱着眉头,咬紧了嘴唇看向地面。不一会,他嘴中便尝到了咸腥的味道,再然后,血便顺着嘴唇滴落落到了地上。
原来,父亲的死,是因为他……
就为了满足他那个自私的心愿,把父亲的整条命都搭了进去,还差点把魏家百年的声誉都搭了进去……
现在,整个卓严城都知道了他做了些什么,都知道了……都知道了……都知道了……
“啊!”愤怒中的岑名一跃而起,抽出腰间别着遗物——父亲的手工刀,就向云洛冲去。
如果那个蓝色图腾的巫女多事,如果不是她多事,如果不是她多事,他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啊!”岑名那双本就充血的眼睛,此刻整个都变成了艳红色。他死死地盯着云洛,向云洛刺了过去。
“!”正在犹豫该如何帮助岑名的云洛,在听到人群中的惊叫声时,才发现岑名拿着小刀向她扎来。
此时,那把小刀只离她不到一只胳膊的距离。
“黑鹿,化形!”很快,一只巨大的蓝色宽剑出现在了云洛手中。云洛抬起流光剑,刚刚好挡下了岑名的攻击。反手一转,云洛逼退了岑名,举起流光剑就向岑名砍去。
“不要!”凄厉的叫声在云洛耳边响起。云洛侧目望去,对着她大喊的是岑名的母亲。
可就在这一愣神间,本被云洛逼到死角的岑名又冲了过来,直直地向云洛的心脏刺去!
闪躲不及的云洛再次挥起流光剑,却发现她的流光剑太长了,如果举起剑闪避,势必会伤到站在一旁的人群。
云洛不得已,只能收起流光剑,空手去握那即将袭来的手工刀。
但愿那刀锋不会太锋利,云洛不抱希望地想着。
这时,云洛身边的少年突然夺了苏德泽手中的扇子,挡在了云洛的胸前。
在刀锋穿过扇子的瞬间,少年收紧扇子,用力一扭,那手工刀便脱离了卓严城的手掌,和扇子一起飞到了上空。
少年腾空一跃,伸手去接那飞起的扇子。可那扇子却被比他高三头的苏德泽,先行接住了。
苏德泽翘起嘴角,冷冷地对少年笑了下:“不用客气!”
与此同时,秦觉非唤出白虎,一把将少年扑倒在地。
那本还在大喊着的少年,在看到白虎那血口白牙后,顷刻间便昏死了过去。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随后,岑京的家人抬着棺椁,背着岑名灰溜溜地走出了魏家。虽然魏家主让库房拿出了银两,让岑京的家人拿走。可知道了真相,同时又目睹了岑名差点杀死巫女的他们,又怎么敢去拿岑京的钱。
他们对魏家主叩拜后,迅速离开了魏家宅邸。
魏家主于心不忍,最终还是派了魏家仆从,拿着银两追了出去。至于他们是否收了银两,就不得而知了。
在屋顶上看完整个过程的白衣少年,冷笑了起来:“魏家主真是好手段。这么一闹,怕是谁都不会再问岑京的死因了,啧啧,看来我真是低估他了……”
“不过……”少年话锋一转:“萝,你去查一下那个蓝色图腾巫女的来历。我怎么不知道,巫神手底下居然出了一个蓝色图腾的巫女。”
不远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少女点了点头:“是。主上,需要我下去提醒大家,继续询问岑京的死因么?”
白衣少年将宅邸里的人扫视一遍后答道:“不必了,除了岑名,我还准备了其他棋子。而且,我刚才好像感觉到了零的气息。还是小心为妙,省得被他知道后,我们之后的计划就没法再实行了。”
少女点点头,转身便跳下房,消失了。而屋顶上的白衣少年则是继续盯着房下,贪婪地搜索着零的身影。
他不知道,那本应离去的黑衣少女,在背阴处盯了他许久,才擦干眼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