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乡里,走在大道。
陈寿骑着骏马,带上小七,去往阆中。
看着轻风吹在小七的脸上,她好像在发抖,陈寿渐渐停下马来,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给她穿上。
陈寿道:“现在还冷吗?”
小七笑道:“不冷了官人。”
陈寿道:“别叫官人了,我叫陈寿,字承祚,巴西安汉人,你叫我陈哥或承祚吧。”
小七道:“好的,陈哥,还有多久才能到阆中呢?”
陈寿看着前方,道:“约一个时辰吧。”
小七道:“到了能见到葛侯吗?”
陈寿道:“当然,再次见到葛侯你有什么想法吗?”
小七开心道:“没什么想法,但有一个心愿。”
陈寿道:“什么心愿?说来听听。”
小七道:“我想找他要种子?”
陈寿疑惑,道:“什么种子?”
小七道:“七里香草的种子。”
陈寿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植物?”
小七道:“七里香草是一种长在凉州的植物。每当花朵盛开时,奇香随风而飘,人在七里之外也能闻到它的香气。很多出征前线的将士都对它着迷,采摘种子或幼苗回家播撒乡间,使得后来乡间盛开七里香草,美且飘香。我也因此而得名小七。”
陈寿乐道:“原来你的名字是这么来的,你家门外也种了七里香草吗?”
小七道:“是的,可还未到开花的时节,闻不到它的香味。我又很思念出征的父亲,所以想要一些种子,种在我将来住的地方,以此作为思念父亲的寄托。”
陈寿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我帮你找种子。只是葛侯没有参加过北伐,或许没有。”
小七焦急道:“那怎么办呢?”
陈寿道:“勿急,我有同学是北伐军一员,我可以找他要,他应该有。”
小七激动道:“真的吗,谢谢官人,哦不,谢谢陈哥。”
陈寿乐道:“嗯!”
于是陈寿策马奔驰,前往阆中。
今日,巴西阆中官府。
一军士前来报告,“葛侯,这是阳安关口送来的密信。”
诸葛瞻疑惑道:“阳安关口怎么会送密信给我。”
樊建提醒道:“先看看吧。”于是诸葛瞻接下密信,打开一看。
樊建道:“出什么事了?”
诸葛瞻把密信拿给他,樊建看后,道:“蒋舒不想待在阳安关口,想请你把他调回成都。”
宗预看后,不屑道:“军令如山,岂同儿戏?就算他以前是羽林军军士,可已编入汉中军,怎能轻易调动。若是想去就去,想回就回,那以后还怎么治军。”
诸葛瞻看着宗预,道:“宗将军,那你的意思是?”
宗预道:“关中都督傅佥是他的上级,此事就应该交于他上级处理。”
樊建道:“只是傅佥血气方刚,怕是很难和蒋舒和睦相处。”
诸葛瞻看着樊建,道:“那如何是好?”
樊建道:“密信一来,蒋舒在阳安关口怕是很难待下去了,不如让傅佥给他安排个合适的去处,或者安排到汉中其他关隘。”
诸葛瞻微微点头,道:“这事就只能这样了,就由傅佥妥当处置吧。”
于是诸葛瞻回信一封,叫军士送往阳安关口傅佥处。
不久,陈寿回到官府。
一看陈寿回来,诸葛瞻站起来,道:“承祚,忙完了吗?”
陈寿走到他身前,道:“葛侯,都忙完了。”
诸葛瞻见他旁边的小女孩,道:“这不是小七吗?”
小七道:“小七拜见葛侯!”
诸葛瞻笑道:“免礼。”对陈寿道:“承祚,我让你去办事,你怎么还带走别家的少女,太不像话了。”
陈寿赶紧解释道:“这个是老乡主动请求的,我无法拒绝,只能带来了。”
小七道:“是我自愿的,我可以做婢女,做劳役,做什么都行,请收下我吧。”
樊建笑了,走过来道:“葛侯啊,你就别介意了,人家少女都没意见,你就成全她吧。”
宗预道:“真有趣,我还有公务,先去忙了。”说后宗预和樊建皆离开了。
见二人离开,诸葛瞻在堂中来回走动,又站在中央,道:“承祚,我家那位你是知道的,我不可能带她回去。”
陈寿道:“她只是一个少女。”
诸葛瞻坚定道:“少女也不行。”他又想了片刻,道:“看来,只能这样了。”
陈寿道:“葛侯打算如何安置小七。”
诸葛瞻道:“小七就交给你了,你不是一个人在成都吗,身边连一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我看小七很合适,就由她照顾你。至于钱的问题,你的俸禄足够养活你二人。”
陈寿疑惑,道:“这...不太好吧。”
诸葛瞻道:“有啥不好的。”于是又对小七道:“小七啊,这个陈承祚很有才华,以后可以教你读书,你就留在他身边,帮我照顾他,你愿意吗?”
小七看了眼陈寿,对着诸葛瞻点头,道:“小七愿意。”
诸葛瞻乐道:“就这么定了,之后一起回成都。”
陈寿无法拒绝,只能答应了。
数日后,成都皇宫。
黄皓正在伺候皇帝刘禅。
刘禅道:“诸葛思远近来有消息?”
黄皓道:“葛侯巡查地方,工作认真,很得民心。”
刘禅道:“那还可以,看来吾确实没看错人,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黄皓道:“暂不知。”
刘禅点了点头,道:“一个国家不能全依仗老将,还得多培养这样的后辈才俊,吾是真希望他能快点成长起来,吾几乎每日都在想这个问题。”
黄皓道:“那是,陛下说的在理。葛侯现在是尚书仆射,身居要职,再干出些业绩,几年后就可以升任尚书令、大将军了。”
刘禅笑了笑,指着他道:“汝呀,想得到挺美的,吾还要再观察观察,勿急。”
黄皓道:“那是,那是。”
刘禅道:“吾问汝一个事。”
黄皓道:“请陛下明示。”
刘禅道:“汝升为中常侍后,是否在搞党派,搞了一个叫小关张马黄的小党派?”
黄皓惊讶,连忙跪下,紧张道:“陛下,你让老仆做中常侍,老仆为了更好管理宫中之事,所以才有一些人事安排,没有别的意思啊,还望陛下明察。”
刘禅安抚道:“起来吧,吾没有其他意思,就是随口问问。”黄皓起身后,他接着道:“毕竟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了,吾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吾要提醒汝,要保持谦逊,做好自己职分之事,千万别干坏事。”
黄皓道:“老仆谨遵圣令,请陛下放心。”
刘禅走出寝宫,走到一个花园,活动着身子,对黄皓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黄皓道:“陛下想到何事?”
刘禅道:“明年是开国四十年,刚才又提到关张马黄,这些人都是建安、章武年间跟随先帝建立功业的已故将军,这些将军是否应该得到追谥。”
黄皓想了想,道:“陛下是想在开国四十年之际,追谥关张马黄四位前朝老臣?”
刘禅道:“正是,吾以前想过这事,一直没机会,而现在是时候了。”
听刘禅这么一说,看来是坏事变好事,是福不是祸,这让黄皓心情瞬间舒畅,道:“陛下圣明,这四大将军都是先帝创业与开国的股肱之臣,得到追谥是完全合适的。陛下可以把大将军和尚书令招入宫中,商讨此事。”
刘禅道:“汝甚得吾意,去派人把大将军和尚书令招来。”
黄皓道:“老仆遵令。”
于是黄皓派人去传令。
当在营门口的姜维和在尚书台的董厥得到召唤,不敢怠慢,即刻入宫面圣。
二人走到宫门时,相遇了。
二人得知陛下只召见他俩后,董厥道:“伯约,陛下有何事不上朝说,却要单独召见你我。”
姜维道:“龚袭,我也不知,一收到圣令就直接赶来,或许是很重要的事。”
董厥点了点头,道:“或许是吧。”
于是二人入宫。
姜维和董厥走到宫中后院,见到了皇帝刘禅。
二人行礼之后,刘禅把自己想追谥前朝已故将军的想法告诉于二人。
姜维和董厥听后有些惊讶,皆重视起来。
董厥道:“追谥前朝将军按礼数是合适的,只是臣不知陛下为何要在此时做此事。”
刘禅道:“明年是开国四十年,时间比较特别,吾想做点有意义的事。之前有尚书令法正、相父、大司马蒋琬、大将军费祎、尚书令陈祗与车骑将军夏侯霸共六人获得谥号,然而为国家做出贡献者远不止这六人,所以可以增加人数。另外选在此时,是因为诸位皆在成都,商议正是时候,此外做此事也可以对当朝君臣进行激励。”
姜维道:“陛下仁义,寓意深远,臣支持陛下的想法,不知陛下心中人选。”
刘禅道:“先帝为汉中王时期的四大将军、前将军关羽、右将军张飞、左将军马超、后将军黄忠,还有凤雏先生庞统。”
董厥道:“关羽、张飞、马超、黄忠,这四位都是先帝时期的虎将、名臣,臣认为皆合适。”
姜维道:“庞统将军为先帝出谋划策,以死相报。他逝后先帝痛惜其才,每次提起他就会流泪,这位也合适。”
刘禅道:“既然都赞同,那就这么定了。”
这时有黄门官送来诸葛瞻的上表。
刘禅拿到看过一遍,对姜维、董厥道:“诸葛思远今日的上表,二位想知道上面说了什么吗?”
姜维道:“陛下,思远说了什么?”
董厥道:“请陛下明示。“
刘禅道:“他之前分析国情,今日又谈到治国之策,还挺有想法的,都来看看这表文。”
于是姜维、董厥先后阅读此表,阅读之后,将表文还与刘禅,刘禅道:“现在都看了,以为如何呀?”
姜维、董厥互看对方,皆没开口。
刘禅见况,笑了,道:“怎么了,为何犹豫不决?诸葛思远正在为国操劳,二位多少也应该表个态吧,都不愿意主动说,那吾点名,尚书令先来。”
见皇帝有些不高兴,董厥只好道:“陛下,臣认为,诸葛思远的表文非常有深度,值得商讨。而国家大计,非只言片语可以说清,还是待思远回来之后,再深入也不迟。”
刘禅对姜维道:“大将军,卿认为如何?”
姜维道:“陛下,所谓军国大事,必由决策者共议,正如尚书令所言,当思远回来后上朝议事更妥。”
显然,刘禅对二人之言有些不满,可又能怎样呢,都是跟随自己三十多年的老臣了,再不满也得忍着,于是道:“既然二位都这么说,那先这样吧。这表文先放一放,等思远回来之后再议。”刘禅道后将表文交于黄门官放置。不聊诸葛思远,刘禅等三人继续研究追谥之事。
今日,汉中阳安关口。
蒋舒因收到军令,此时站在阳安关的关楼前。
话说这几日,他一直在等待前任上级诸葛瞻的回信。他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一纸调令,他太想回成都了,而今日收到军令,他感觉时候到了。
这时关中都督傅佥等一行人走来,而蒋舒笔直身板站在那里,傅佥走到他身前,道:“蒋将军,看起来今日挺精神的。”
蒋舒乐道:“那是,末将今日收到军令,自然非常重视,精神自然上佳。”
傅佥笑了笑,道:“那好吧,你自己看看。”傅佥道后将手里书信拿给他。
蒋舒接过一看,瞬间傻了眼。
原来这是诸葛瞻的回信,信中诸葛瞻告诉傅佥,蒋舒已经不是羽林军一员而是汉中军一员,蒋舒只能由关中都督负责节制,且不允许擅自调回成都。
傅佥收回信件,道:”蒋将军,看后感觉如何?”
蒋舒愁眉叹息,过了好一会儿,道:“看来葛侯是不要我了,真的不要我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只能接受了!”
傅佥道:“别激动,你不想待在阳安关口可以直接告诉我,何必麻烦葛侯,这也太自以为是了。“
蒋舒道:“都督责备的是。“
傅佥道:“我也不想为难你,你可以离开阳安关口。”
蒋舒神奇道:“真的吗,都督允许末将离开这里了?”
傅佥道:“当然,我是这里的都督,自然可以安排你的去处。”
蒋舒激动道:“都督,既然不能随便回成都,那你放我回家吧,我真的谢谢你了。”
傅佥道:“回家?放你回家我怎么向葛侯、向大将军、向陛下交代,我可没这个权力。”
蒋舒瞬间又疑惑起来,道:“那都督是何意?”
傅佥道:“离阳安关不远处有一个地方叫武兴。那个地方现有八百余名军士,但缺都督,我把你派过去做武兴督,你手下现有一百余人,加上那里的八百余人,就有一千余人归你节制了。”
蒋舒道:“武兴,那是个什么地方,我不了解。”
见他一脸困惑,傅佥道:“那是个军事要地,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你去那里为都督,从此独当一面,便能更好的为国守卫一方疆土。”
蒋舒为难道:“还是算了吧,那还不如待在阳安关口,我不想去。”
傅佥严厉道:“不想去?你看我是在开玩笑吗!”
见傅佥这语气,蒋舒只好道:“艾,好吧,你是主将,军令不可违,末将愿意去。”
傅佥道:“这还差不多,准备一下,明日出发。”
蒋舒道:“得令!其实一千余人也不少对吧,还可以当个都督,并不吃亏。”
傅佥向前理了理他领口,道:“能这么想就对了,去准备吧。”
于是蒋舒离开。
见蒋舒有些无礼,傅佥旁边的部将道:“都督,蒋舒看起来很不情愿。”
傅佥道:“他不是不情愿,而是不想吃苦。你要知道,魏国若走陈仓道南犯汉中,必过武兴,所以那里属于两军交战的最前线。让他去那里,他肯定会抱怨。”
部将不解道:“那为何还派他去呢?”
傅佥道:“所谓人远耳根清,你看他的军队总爱抱怨,若日日抱怨,就是我能忍受,也多少会影响其他人,你说是不是。”
“是啊。”部将道后,一声叹气。
蒋舒一回到自己军营,立刻召集全员开会。
人来齐后,蒋舒道:“今日本将军去关楼,得到军令,傅都督任命我为正都督,不过不是阳安关口的都督,而是武兴的都督,他让我率本营军士明日就前往武兴赴任,给国家看门。现在请各位回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全营出发。”
他这话一出,下面即嚷嚷起来。
蒋舒见况,止住道:“安静!安静!都给我安静!”
众人安静后,一人问道:“蒋将军,武兴那可不是人待的地方,听说有熊虎出没,苦不堪言啊!”
另一人道:“将军不是给葛侯写了书信,他怎么还没回复呢!”
还有人道:“就是啊,不往南调,却往北走,这是哪门子道理啊!”
见众人不解,蒋舒道:“问我这些干什么,我说的是军令,不是儿戏!至于葛侯,他写信给傅佥,让傅佥自己处置我等,葛侯已经不要我等了,他已经不是诸位的葛侯了,如果有人不想服从军令,我不为难他,可以自己走!”
他这么一说,现场又立刻鸦雀无声,蒋舒见况,道:“若无人要走那就是都服从军令了,那好,都回去收拾,明日天亮出发!”
众人即散去。
成都皇宫。
皇帝刘禅与姜维、董厥几乎聊了一日关于追谥的相关问题。当皇帝累了,姜维、董厥便离开宫殿。
二人走下阶梯时,姜维道:“龚袭,刚才在陛下面前,你为何直接回避问题?”
董厥疑惑看着他,道:“我回避什么了?”
姜维道:“葛侯的表文。”
董厥看着远处,道:“原来是这事,伯约啊,这还需要我来说吗?陛下甚爱葛侯,想重用他呢。”
姜维点了点头,道:“那就按表文的意思来?”
董厥道:“葛侯的初衷很好,只是对于治国之策可能有点心急。但过两年又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说不定到时候你我的权力都要让一些给他,毕竟陛下喜欢他呀!”
姜维道:“很有道理,这种事还是等他回来后再议,毕竟仅凭一个表文,确实很难周全。”
董厥笑了,道:“你我都这么老了,一个大将军,一个尚书令,还担心这个后辈吗?”
姜维道:“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谨慎没有错,免得留下遗憾。”
于是二人离开宫门,各自远去。
今日刘禅找来姜维、董厥,君臣商讨事宜。身处阳安关口的蒋舒则被军令调往武兴,这让他本人感到痛苦。那么今后又将发生哪些事,请看下一章:诸葛回京钱币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