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想到是雷家,张凤翼就觉得无所谓了,人家现在可是大名人。
楚王隔三差五的就要上奏折来大骂这雷家一通,然后顺带着还要骂魏国公不肯为皇室出力,居然就眼睁睁的看着那雷家的工坊在南京城下搞得热火朝天。
而陛下的态度也很暧昧,按说威逼国公,强抢亲王,私建舰队,家丁全员盔甲,这已经是妥妥的造反行为,可陛下就是捂着不出声,以张凤翼的眼力,他似乎看出陛下好像是在害怕什么。
毕竟魏国公和楚王府的奏折都是直送入大内的,外面内阁的大人们也只能猜测一二,很多细节他们都没看到。
“这天津的兵备道的奏报里面左右不过提了个约数,何不将此次的事情抓到手里,到时候与这雷家的代表沟通一二,如果能私下分得几百人头,转手让辽东那边奏报上来,多少也是一份功劳?”
主意打定,一边安排兵部属员开始准备接待这雷家的队伍,一边向宫内递上消息,要求面见崇祯。
“你说多少?”
刚过了25岁生日的崇祯,也被张凤翼带来的消息惊到了。
“天津兵备道送来的消息,这雷家称鞑子人头约有九千之数,俘虏一千来人,正在天津前往北京的路上,不日就将到达京城,微臣先在此恭贺陛下。”
崇祯连连搓着手,他属实被这从天而降的好消息给惊喜到了。
多少年了?从他兄长天启开始,这辽东的鞑子就像是缠在大明脖子上的一条毒蛇,时不时的就要给大明来上一口,直咬得大明上下痛不欲生。
而大明国内,天灾人祸带来的农民造反则是此起彼伏,接下葫芦浮起瓢,刚过完春节,就把凤阳他朱家的祖坟给刨了,崇祯这段时间是心焦如火,只差没找根绳子把自己吊上去。
就是这种时候,一直让他暗地里头疼不已的南京雷家,却是给他送上了如此重的一份大礼。
“无论如何,这是好事,虽然这雷家不至于明目张胆的欺骗于朕,但你们兵部一定要核实好,此消息先不要传扬出去,等你们核实确实是鞑子人头之后,再行汇报。”
在南边魏国公,楚王,包括北边沿海县府送过来的奏报中,这雷家可不是善良之非,不由得崇祯不小心,这要是闹出了乌龙,那可就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雷家是何人带队?”
听得张凤翼说是雷家下面的一个船长带着人来的,崇祯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这种大事,雷家居然自己都不出面,只敢派个下属过来,这多半是心虚,看来这人头要好好的核查才是。
张凤翼得了崇祯的授权,自然是心中暗喜,既然要自己兵部出面核查,到时候多少人头是鞑子,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再不服气,扣你个杀良冒功也不是不行。
却说这边石连才带着人,拉着车,一路敲锣打鼓的往北京赶,连带着后面看热闹的混子都跟出十来里长。
去年京城附近刚被鞑子骚扰了一场,不知多少人被其害得家破人亡,现在听说居然有义民砍了大堆的鞑子脑袋来向万岁爷贺寿,这种热闹真是又出气又难得,一时间石连才后面居然是黑压压的一片,都不用特意传播,京城的老少爷们都知道了这事,许多好事之徒直接从大路上迎了过来,想要看看这一战能砍下上万鞑子脑袋的银甲军到底如何威风。
石连才这伙人到得广渠门就不走了,直接在城外找了块空地扎下营来,过程倒也简单,直接将拉来的那些厢车围成一圈就行。
兵部等在这边的官吏迎了上来,一说要先行验看头颅,石连才自然是满口答应,当着看热闹的几万人,就将一箱箱的人头直接摆在了车阵前,请他们开始验看。
那些俘虏也让他们坐在一个石灰画成的方框内,方框外钉好木桩,拉上粗麻绳,让这些俘虏全部盘腿坐好,请京城的老少爷们在方框外一一点评。
“娘的,这就是鞑子?果然一个个十分粗壮,怪不得大明那些叫花子兵打不过他们。”
“哈哈,大明的兵打不过他们,可被咱们大明的义民家丁打败了,看这许多人头,大明加起来砍的鞑子人头怕都没这么多吧。”
“他娘的,这雷家是何等人物,看这银甲如此威风,这怕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得起的。”
旁边有懂点大明律的,疑惑的问道:“这私造盔甲不是死罪吗,他雷家是何等来头,他家的家丁就这样明目张胆的穿着盔甲出门?”
围观百姓的议论让兵部的官吏们脸色发黑,却又不好朝着他们发作,只是验看头颅却是十分严重苛:这个牙齿都没了,不行;这个头皮裂开了,不行;这个耳朵缺失了一块,不行~~~~
直叫被抽调来参加这次行动的海狗子等人气闷不已:“他娘的,咱们这些头颅,可都是从穿着盔甲的家伙身上砍下来的,百分百确定是真鞑子,他们却找忒多理由,狗东西们该不会是想讹诈钱吧?”
从小在卫所厮混,这种套路海狗子他们见多了,一些官员小吏总要想方设法的卡着你,从中捞取好处,那真比苍蝇闻着血味还让人恶心。
从早上剔到太阳偏西,生生被他们剔了两千多颗人头出来。
一直满不在乎,任他们施为的石连才,在他们要将这些人头带走时,终于不再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你们不确定,可以不算数,但要带走绝无可能,这可是咱们雷家送给万岁爷的贺礼,岂能由你们从中克扣?”
负责带队的兵部主事眉毛一竖:“休得污蔑我等,什么叫从中克扣?我们怀疑这些人头是你们为了充数,杀良冒功,现在要带回去仔细验看,再敢阻拦,先治你们一个滥杀之罪。”
一番话说得是大气凛然,掷地有声。
可惜的是,石连才不吃他这一套,抽出左轮顶了顶自己的钢盔,大手一挥:“既然诸位大人不欢迎我等,咱们走便是,这些狗头全扔海里喂鱼拉倒。”
看得石连才真敢跟他翻脸,这主事也是大手一挥,从兵部带来的百八十护卫上前来,意欲动强。
石连才恍然大悟:“这家伙必定是鞑子的奸细,想故意为难我等,引起混乱,趁机将这些鞑子俘虏救走,大家小心了。”
石连才这话喊得特别大声,一句话就将兵部这些家伙全部吓到了,这尼玛,谁有几个脑袋,扛得起在京城脚下放走上千鞑子俘虏的责任?
这边留下一个连和兵部的人对峙,其它人则是开始收拢俘虏,将人头箱子开始往厢车上装,那认真模样,表示石连才所说要打道回府绝不是一句气话。
看热闹的人虽然散了一些,但留下来的人也不少,此时一看送礼的和收礼的人居然对峙起来了,怕不是有更大的热闹,都激动的鼓噪了起来,直叫这位兵部的主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不知如何是好。
两拨人都不知道,此时在城墙看热闹的几人,却是飞也似的下了城墙,各自向自己的主人跑去汇报了。
得到王承恩汇报的崇祯气得当场就将茶杯摔在了地上:“该死,胆大包天,任意妄为!”
伏在地上的王承恩也不知道他骂的是哪一边,只得闷不出声,任崇祯发火。
张凤翼这边也正在大发雷霆:“蠢货,区区小事,被他办得如此难看。这雷家看来也是桀骜不驯之辈,此事过后,必定要他们好看。”
火发完了,事还得办,作为兵部尚书,朝中大员,当然不可能向一无名之辈让步,既然你不听从号令,那就慢慢在城外等着吧。
得到回城命令的兵部主事如蒙大赦,带着人一溜烟的就进了城,石连才这伙人就这样被扔在了城外,无人再来搭理。
一直等到第二天太阳高升,除了一些看热闹的闲人,石连才也没等到一个来与他交接的朝廷官员或者内延太监。
其实这才是大明朝廷的正常生态,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南京雷家,在朝廷中算是睁眼瞎,连搭得上话的人都没有,又不愿意与人分润好处,谁愿意与你出头办这事?
真将人头送到了陛下面前,到时候陛下再不情愿,也要给些好处与你雷家,光你得好处了,别人帮忙毛都捞不到一根,这算什么事?
皇帝陛下深居内宫,难道你让他亲自出城来与你交接这些人头?
石连才看得此情此景,只得拿出了备用计划:“既然他们不要,咱们便自行处理了吧。”
于是那些本来没抱多大希望的围在外围的乐子人,真真开了一回眼。
只见这些身穿银色盔甲的家伙,将那一群双手反绑的俘虏全部赶到一处,二话不说挺枪就刺。
这些家伙眼看得大限将至,也开始拼命挣扎,一时间,广渠门外,嚎声一片,可惜的是他们双手被反绑,面对的就是武装到脚后根的银甲军,一千来人甚至都没撑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全部被捅翻在地,直叫看热闹的家伙们兴奋得浑身直哆嗦。
“他娘的,这可比看砍头还过瘾,这些家伙杀起人来也太利索了。”
有些胆小的,甚至屎尿都被吓出来了,可还拼命的将头往上探,真是又菜又爱死了这份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