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一哄而上,贴脸输出的打法,直接让郑家一众人等目瞪口呆。
他们就是海战世家,哪天不在海上跟人干上几场,但也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这不是妥妥有病吗?
这种距离虽然敌人顶不住,但自己挨上一下,那不是也要受伤?
“这雷家哪里来的如此多的火炮?”
以郑家之富,面对装着三四十火炮的大夹板船时,也是难以应付,最后还要靠火船来取胜。
平时欺负其它海盗,海商也多是跳帮作战,而这雷家十艘船上,按战斗中火炮发射的火光看来,刚好是五百门火炮,而且口径都还不小,大明朝廷能不能堆五百门火炮在十艘船上都是个问号。
郑芝豹咬着牙:“听说这雷家在南京有个长江钢厂,莫非他们自己能造火炮?”
对于这事,探子送来的消息其实是有提及的,但郑家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只有内行人,才知道铸造一门合用的舰炮有多难,红毛鬼在澳门弄的个甚么炮厂,一年也不过能造几十门炮,还卖了个天价,不然郑家也不会到现在才攒了十来艘大夹板船。
这可能是郑家众人见过的结束最快的海战,四艘大夹板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就被轰得支离破碎,而雷家这边明显不是什么善人,人家都开始降帆准备投降了,他们还是轰个不停,一直将人家轰得往水里沉下去才住手。
“妥妥的败家子,这一炮怎么也要几两银子吧,就让手下的炮手这样轰着玩?”
郑芝豹作为郑家的管事人,都帮雷老虎心疼得直抽抽,这些家伙就这么一会至少浪费了雷家一两千两银子,要知道,那雷老虎还坐在船队中呢,也没看他出面阻挡。
接下来的炮声就没停过,这里是港口附近了,大船打觉了还有小船,还有些附近的渔船,只要敢拦在雷家船队前面的,统统就是一炮砸过去,根本不管打不打得中,反正意思就是吓都要吓死你。
这阵势看得郑家人等直牙疼,这砸海里的都是铁啊,铁有多贵你雷家不知道吗?
横冲直闯的冲进港口,雷家的船队却开始慢慢减速,离着对方炮台差不多四里的位置停了下来。
“呵,看来也知道害怕,知道这差不多是对方炮台最远的射程了。”
郑芝豹撇了撇嘴,一心看这雷家怎么收场,这个距离,舰炮可打不到炮台,炮台打过来的炮弹自然也没威力了。
却见后方那二十多艘的船队里突然有五艘开始上前,挤到了前面那十艘的中间。
“他们甲板上放的是什么东西?”
郑芝龙看得很真切,那五艘船上放着的东西都是用油布捆扎的,现在上面那些人正在拆油布。
“是火炮,为什么不装在船舱里,而是放在甲板上?”
废话,当然因为这是雷老虎的宝贝雷神炮,不是关键时刻,根本不会带出门。
“他们的炮能打到对方的炮台?”
郑芝龙满脸的不相信,他玩了多少年战船了,什么火炮没见识过?
那些军士的动作很快,一会儿就调整好了方向,固定好了炮车。
随着一名军士将烧红的铁钎插入炮门,修长的炮口一阵火光一冒,炮口只有一阵淡淡的白烟。
郑芝虎年轻,眼睛也毒:“不对,他们这个烟怎么是白色的?”
当然是因为雷神炮用的是硝~化~棉做发射药啦,即便豪横如雷老虎,也用不起的那种高级玩意。
“嘶,居然真能打到?”
海上波浪起伏,这准头自然就要看人品了,头一炮不带一丝犹豫的,直接就从炮台众人头上飞了过去,砸在炮台背后的空地上,轰的一声爆起一大团火光,将地上的灰尘掀起三四丈高。
“哦,上帝,这是什么炮弹?”
即便没有命中,这一幕也将炮台上的红毛鬼差点没吓出尿来,大铁球子他们见过,但看没见过砸地上会爆炸的,而且看这威力,这明显不是黑火药能炸出来的。
可惜的是,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五艘船上共计二十门雷神炮全部开始发威,基数大了,总有幸运的时候。
第二轮就有三发炮弹砸在炮台上,直接掀飞了他们两门火炮,火炮旁边的炮兵更是手舞足蹈的飞起一丈多高,再落地时,已经摔成了两三块,拼都拼不起来的那种。
“该死的,开火,快开火还击。”
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了,炮台指挥官很清楚,自己等人远渡重洋来到这里,根本无路可逃,只能拼死抵抗到底了,不管打不打得到对方,吓一吓对方也好。
可惜的是,四里的距离还是太远了一点,除了砸起几朵水花以外,他们连对方的皮都没摸着。
自己这边刚开完火,对面又是一阵呼啸声传来,不出意外,这次砸中炮台的炮弹更多,五发高爆弹将整个炮台扫成了一片白地,整个阵地上再无一个完好的人能站在这里。
郑芝龙放下望远镜,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再摸摸后颈,那里全是刚才被吓出来的冷汗。
“三弟,幸亏你刚才没动手。”
郑芝豹和郑芝虎也比郑芝龙好不到哪里去,三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暗自庆幸。
人家先前打船的时候,根本没把这种炮拿出来,要是他们昨天真的动手杀了雷老虎,一想起整个郑家要面对这种火炮的疯狂报复,三人都打了个哆嗦。
不说他们手下的那些小船,就算郑芝龙的座舰,整个郑家最大的五千石的夹板船,也遭不住这种火炮的一炮之威,只怕连逃都没得逃。
可笑自己还想以福国公之名,逼着对方向自己行礼,郑芝龙一向稳重,此刻却也觉得自己是作了个大死。
扫平了炮台,那五艘船在其它十艘船的保护下继续往前逼近,直接将炮弹砸进了热兰遮城,一时间城中火光冲天,呼号连连。
雷老虎看着紧闭的城门,转头对石连才吩咐道:“让他们测试一下燃烧弹的效果。”
这是军械厂的新作品,用精炼过的火油,加上白糖和白磷调制而成,代价一名正式技工和十二名外籍劳工的性命。
不要误会,这十三人可不是直接被烧死的,而是外面驻守的雷家军士兵,看到这些人身上着火喊得实在痛苦,其它人又无计可施之后,果断出手结束了外籍劳工的性命。
至于正式技工,众人不敢下这个手,只能将他埋进沙土中,眼睁睁的看着他慢慢疼死,说起来比那些外籍劳工好像更惨一点,连雷富贵看过工伤报告之后,都特意多批了三成的抚恤金。
石连才旗子一摇,再打进热兰遮城中的炮弹再不一炸一个坑了,只是一炸就是一大团火向四面八方四处飞出,沾到哪里就烧哪里,一时之间,热兰遮城中的惨嚎声明显更高了几分。
“城中似乎起火了,开城门了开城门了。”
年纪轻的郑芝虎好奇心更强,一直抱着望远镜在盯着远处,他刚才还在和郑芝龙等人讨论为什么现在打过去的炸弹没有开始那样的声势了呢,却不想那些红毛人扛着白旗打出城门自己投降了。
郑芝龙和郑芝豹面面相窥,这从开始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时辰吧,红毛鬼就顶不住了?
“这,这雷老虎是要杀降?”
郑芝龙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失去了语言能力,那在后面保护的十艘船中的三艘突然向前,一直快靠到了岸边,所有人都以为是来受降的,不料它们却以飞快的速度横过船身,然后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黑色阴影直扑向那些刚走出城门准备投降的红毛鬼。
整个城门口变成了一个屠宰场,血肉涂抹得后面的城墙上到处都是。
似乎这三艘船生怕人还没死干净,照着岸上的那堆血肉又来了一轮,直接将在城头上看形势的山德神父看傻了:“上帝啊,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恶魔?”
很快他就知道了,三艘船靠岸,一队队身穿银色盔甲,手持黑色火枪的士兵从船上冲下来,以他看不懂的阵型,交替掩护,冲进了热兰遮城。
城中的大多数男人都已经死在了投降仪式中,除了偶尔响起的枪声和女人的惊呼声,再无其它动静。
这次轮到郑芝龙上雷老虎的座船来谈话了,这个世界便是如此,你有实力,就可以无视一切规则。
“为何要杀俘?”
面对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雷老虎,郑芝龙还是想着开口劝劝,现在他才十五岁,杀心就如此之生,将来会恶到什么地步?
刚才那场杀戮,连一向谁也不服的郑芝虎都不敢再吭声,他们是真的有点吓到了。
“福国公如果知道这些红毛鬼是些什么人,怕只会大声欢呼杀得好了。”
就是这些荷兰人,在大员搞了几次对汉民的大屠杀,每次都是几万人,可以说雷老虎看他们是横竖不顺眼,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郑芝龙无言以对,他自然知道这个时代敢跑这么远来发财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从来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毕竟他们只是几千人而已,而郑家战船上千,水手十万,难道他们还会翻了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