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发饷之后,就是轮休,每天一个新兵连放假,可以到江对面庄子里去看看自己的家人。
在看过自己家人在雷家庄的生活之后,所有人都相信,雷家庄是他们在这乱世中能找到的最好的避风港。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千万别让自己在训练中被淘汰下去,虽然还可以到雷家庄中做个工人,但两者的待遇,地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自己幸运被选进了家丁队,要是把握不住这个机会,谁也怪不了。
有了精神狂暴加成,再加上吃了一个月饱饭,身体已经恢复了状态,训练场上挖掩体扬起的沙土变得更高,敲打木桩的声音也传得更远。
望眼欲穿的雷老虎也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探路者号。
看着力工们将一块块苏钢钢锭,一卷卷松江棉布,一袋袋粮食等物资搬下船,不由得将探询的目光投向了脸色更黑了几分的丁德举。
“做了两笔买卖,果然不出少爷所料,江南这边有不少船是跑辽东那条线的,我拣两条好欺负的弄沉了,这就是从那两条船上搬下来的。”
雷老虎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说得轻巧,能搬下来东西,肯定是人家投降了才有机会,不然直接沉了,他上哪捞去?
而出发之前,雷老虎也反复交待过他,不能暴露自己船主身份,既然如此,也不难想象那两条船的下场了。
“老规矩,全部折算成白银,我拿七成,你们拿三成,按咱们的规则分配。”
这种分配方式绝不是雷老虎直接拿三成出来交给丁德举去随意分配,而是早就订下了严格的分配方案的。
各个等级,各个岗位拿收获的多少比例,所有参与的人员都心中有数,这样一是可以互相监督,防止私藏战利品,二是可以防止领头之人多拿多占,或者靠着分配的权力培养自己的小团体。
丁德举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出海前就订好的规矩,他清楚得很。
从怀中掏出一张用油纸包裹的桑皮纸,递给雷老虎:“前半段我们靠日本那边,利用洋流能快一点,后半段再折向西边,单程用福船大概二十天,如果用我们自己的快船,十二三天应该差不多。”
雷老虎没有细看,丁德举是跑熟了那边的,他画的图应该没什么问题,直接将海图递给了身后的李三五,问丁德举道:“还有什么发现?”
丁德举点点头:“鞑子在梁房口(营口)有个小码头,专门负责与南边过去的船交易,我隔着老远看了一下,大概也就一个牛录的人马,因为隔得太远,看不出来是不是真鞑子,但想来这么重要的地方,他们肯定是不放心让别的人看守的。
码头很简陋,就是用一些木料搭了些房子仓库什么的,要么是这个港口对鞑子不重要,要么是鞑子狂妄得根本不怕有人打这个港口的主意。”
说实话,丁德举刚开始接到这个任务,内心是拒绝的,这位雷少爷莫不是有病,他雷家庄身在南京,跟辽东的鞑子边都沾不上,非要跑去辽东那地方窥探鞑子的港口干什么?
莫非他是想和鞑子做生意?这倒是个好想法。
作为一名海狼,他根本没什么国家民族的概念,只是认为雷少爷也想从辽东的生意中分一杯羹。
但他也是为吴家服务过的,当然知道这可是江南世家盘子里的肉,雷少爷贸然上去抢,可能真是年少轻狂。
但他亲自开过雷少爷的新船,特别是在他看过雷少爷搞到的那种火炮之后,他就感觉无所谓了,就凭着雷少爷的快船快炮,他有信心跟任何对手在海上对线,即使有人想对南京的雷家庄下手,只要他手里有五条船,没人敢靠近他的火炮射程之内。
而雷家庄,就正好在长江边上,船上的火炮刚好能将雷家庄全部保护进来。
这位雷少爷讲义气,自己一个新人丢了他一条船,也没将气撒到他身上;分红讲规矩,以前在吴家,赏多少完全看管事心情,关键是船快炮快,在海上活命的机会大得不是一分两分。
跟着雷少爷干了这么久,丁德举最开心的是,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听从他命令,每天将甲板,船舱擦洗得干干净净,让他看起来分外赏心悦目,这还是雷少爷给水手们搞了个卫生补贴,这些水上的老油条才肯费这个力气。
每当他看到甲板,都会对雷少爷心生感激,觉得雷少爷是真的把自己当个人物在用。
要是雷老虎知道他这个想法,肯定会撇撇嘴:老丁你想多了,我完全是因为害怕船上发生疫病而赞成的这个政策,连船都擦不干净的水手,肯定成不了强大的海军。
“老虎,你一定要自己去不可?丁德举不是干得挺好,让他带船队去不就行了吗?”
准备工作逐项在完成,计划也该提出台面了。
当听说雷老虎要亲自带队,前往那甚么辽东的梁房口时,雷富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老马也是一脸的不乐意。
大家的事业正在蒸蒸日上,换谁也想不通雷老虎突然发什么颠,要跑到海上玩这种九死一生的游戏。
没错,这个时代的人,对出海的看法就是玩命,只有那些实在活不下去的人,才会将这作为最后一条出路。
“其实不管是钢厂,船场,还是武器车间,所有的这一切,我都是在为出海做准备。你们不会以为,咱们这么大的产业,南京城中这些权贵,能让咱们安心赚钱发展吧?
咱们这种行为,跟小儿闹市持金有什么区别?”
一句话就把两人干沉默了,都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天真到那些人突然能网开一面,前面的多次试探,已经暴露出了他们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不过是被雷老虎用各种办法敷衍过去了而已。
雷富贵也急了:“可是你出海就能解决问题了吗?咱们这么大的船场钢厂又不能一夜之间搬到海上?”
雷老虎耐心解释道:“第一,见过血的家丁,和没见过血的家丁是两回事。只要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第二,经过这次锻炼,咱们操船的水手熟练度会大幅提升,回来时就是一支水战精英。
第三,咱们还有一百万的债券要解决,你们总不会以为靠着这两家现在还没赚钱的厂来解决这么大笔债务吧。
所以,这次出去主要目的还是捞钱,捞大笔钱,回来第一时间就扩军,扩充到五千或者一万人,到时候就摆在这里,就明朝这些废物,他们到时候还敢动咱们吗?
这么大的扩军行动,没有银子可是万万撑不起来的,不光要银子,咱们还差铜,硫磺,人手。”
雷富贵默然,他知道雷老虎说的都是实话,特别是人手,这才崇祯七年,南方还没乱到所有人都活不下去的地步。
佃户们都在地主的田里劳作,南京城下基本都是长江以北跑过来的,零零散散的一些逃难的人,他们现在已经将所有能收集到的人手都弄了进来,再想要更多,除非将手伸到南京城中的那些权贵地主怀里。
雷富贵叹了口气:“那可是凶残无比的鞑子,官军在他们手中都从来没有讨得过好处,你凭这些家丁,就能斗过他们?何况这里面大部分才训练几个月?”
雷老虎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是在作死,自己就是个催收经理,连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仅有的那点军事知道都是来自于网络,电视电影,队伍里面有经验的,也就魏安国那几个人,但他们主要还是跟蒙古人打交道,鞑子他们也没打过照面,连人家是个什么战斗模式也是一无所知。
但这种话显然现在不能拿出来说,只得安慰两人道:“知道我们的优势在哪里吗?”
雷富贵和老马对视一眼,看他们的表情,显然不觉得自己这些萌新家丁和身经百战的鞑子相比,还有什么优势。
“我们的最大优势,就在于火枪兵只需要三个月训练,就可以走上战场。
而鞑子的战兵,需要十几年的成长,不断的训练,打磨,才能将手中的刀剑挥砍自如。而在战场上,一个只训练了三个月的火枪兵,他们扣动扳机射出的子弹,可以轻易杀死一个久经战阵的老兵。
鞑子满打满算也就四五万人口,他们就是靠着这四五万人口,控制着下面几十万上百万的蒙古人,汉人,如果他们这四五万人口损失到了一定程度,不用我们打,他们自己就崩溃了。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优势。”
雷富贵和老马相对无言,雷富贵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准备用人力去堆死鞑子?”
雷老虎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通过不断的对鞑子的战争,为我们训练出一批久经战阵,熟悉战争的老兵作为骨干,不然,没有上过战场的兵,即使训练再得刻苦,也抵不过一个在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