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丛邈拼了命的想要逃过那里,因为他清楚,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上,只会将自己困只一生。他不争不抢,一心想要辅佐丛裕,这也是多年来,丛裕看重他的原因之一。而黎晴雪,虽然是飞云大师门下最得意的弟子,但丛邈看的出,她的性情单纯,弱不是鼎神控制了她的身体,只怕后宫中任意一个小小的宫女,都能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上。若是留她在宫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真的要香消玉殒了。
想到了黎晴雪,丛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方暮,想到了古华轩,想到了古华轩中被自己带进宫的那些女子,然后,一张熟悉的,眉间有一点红痣的女子的脸忽然从脑海里跳了出来,不知道怎么的,丛邈的心竟然停顿了一下,不会跳了。
这些日子,汪蕴宁和他住在一处,虽然丛邈以礼相待,两个人却不可避免的常常能够见到。起初汪蕴宁还有些想家,但丛邈从宫外给她带来几封家信之后,汪蕴宁安稳了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毕竟,她才十四岁,正是一个女子漫长儿短暂的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尽管她只能待在那个院子里,不能到宫中其他的地方走走看看,也很心满意足了。宫中的规矩是多,但也很好看。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物件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汪蕴宁每找到一件好玩儿的东西,都要和丛邈叽叽喳喳说上好一会儿。
对着其他女子的时候,丛邈听了不几句就要心烦。可是当他面对汪蕴宁那张因为兴奋而显得微微发红的小脸儿时,心头竟然有说不出的暖意。
他愿意听她说话,哪怕她说的都是一些孩子气的话,无趣也无聊。短短几日的相处,和汪蕴宁一起吃饭,一起喝茶,一起说话,已经成了丛邈生活中不可获取的一部分。睡不着的时候,他也会问自己,为什么对这样一个女子如此好,他给自己的答案是,因为米洲在她的身体当中,他对她好,只是因为米洲而已。
这个答案能压制他心中的焦躁和彷徨,每每丛邈对汪蕴宁生出喜欢爱慕之意来的时候,他都用这句话来“糊弄”自己。只是丛邈有时候也在想,这真的是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吗,又或者,只是自己找的一个借口呢?
马车里,丛邈一阵接着一阵的胡思乱想,心思都跟着天上的云彩,被风一吹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正在心思飘忽间,马车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方暮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爷,王爷,快停下!”
方暮让马公公给他备了最快的马,拿着陛下给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风驰电掣的追出了宫,总算在离皇陵不到二里地的地方,拦下丛邈的马车。
“王爷,请借一步说话!”方暮呼吸急促,脸色苍白,神色很是不好。丛邈以为他担心黎晴雪的安危,凑过去在他耳边说,“放心吧,黎姑娘已经醒过来了,本王已经让人把她送回了府中,找个机会,你就可以去看她了!”
“师姐她醒了?”方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多少的喜色,反而更加沮丧了,“我还是晚来了一步,咳,人的命天注定,师姐注定是逃不出这皇宫了!”
听他话头不对,丛邈忙问,“你行色匆匆而来,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方暮沉声道,“不错,时间不多,具体的等以后我再慢慢和王爷说。古华轩的宫女不小心放出了鼎神,那个杀千刀的,不知道到陛下面前弄了什么鬼,陛下让马公公将王爷请回宫,还说,还说师姐还活着!”
“怎么会这样?”丛邈被方暮这一番话说的从头凉到了脚底板,鼎神诡计多端,善能迷惑陛下,这件事他是清楚的,可是现在黎晴雪醒是醒了,人却不在这儿,更不在棺椁里,该怎么交差。
冷汗涔涔的落了下来,即便丛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遇上这种事,也难免人头不保。他在马车里六神无主,问方暮,“本王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你有什么好主意,赶紧说吧!”
“王爷,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主意,王爷,这样这样,您只要和陛下这样说,一定能够过关!”方暮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丛邈听,并且说,“在回宫之前,我还要先见见师姐,有些话要嘱咐的。”丛邈点点头,“好,就按说的办!”他高声对外面的人道,“调转马车,回府!”
坐在轿子里,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抬进了镇北王府,黎晴雪总算清醒过来了。她记得,是方暮将她的残魂带离了那个小院儿,然后,就醒了过来。她已经在宫外了,自由了,可心里,却好像少了什么。
王府里的人有丛邈的吩咐,伺候起黎晴雪来格外用心细致。房间是最好的,被褥是最软的,野鸡崽子炖的紫参汤在暖笼里温着,现在正好喝。
如果是从前那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黎晴雪,一定会被这样大的架势吓到了。可她现在是从宫里出来的,而且死过一次的人,下人们伺候她的时候,她表现的很自然。喝完了那碗鸡汤,正要小睡一会儿,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推门的人似乎很着急,没有敲门,更没有打声招呼,脚步更是局促,吓了黎晴雪一跳。可是当她看清楚,进来的人是方暮的时候,嘴张了张,声音却卡在了嗓子眼儿了,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才好。
“师姐!”方暮几步到了床边,仔细端详着黎晴雪,发现她除了气色差了些,精神还是好的。黎晴雪淡淡一笑,“你来啦,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宫来看我了,师父她老人家还好吗?”方暮喘息几口,让自己平静下来,对黎晴雪道,“师姐,师父她好着呢,只是我,我来这儿,是请你回宫去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