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说这句话是考虑很久的……
刚才又做了反复的考虑。与武则天合作关系一直很良好,将他从一个小小的盐铁使,提拨为黄门侍郎,然后做宰相,他想囘做侍中就给他侍中做,想囘做中书令就给他中书令做,并且将政事堂都搬到了中书省。
太后待他不薄,尽管太后也借助他强力大手,一步步地将权囘利揽在手中。但没有太后,自己在皇帝反感之下,什么也不是。但自己待太后更不薄,替她拿下李贤,替她搞定智慧似妖的裴行俭,拉下了不听话的李显。也是自己,一直使太后没有游离权囘利之外,甚至不惜篡改了先帝的遗诏。[bsp; 扪心自问,自己付出的,远胜过自己得到的。
然而太后一步步紧逼,接二连三地断去自己手臂,这还是皇帝生死,未必的状态。若是皇帝死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猎狗烹,他不是没有听到过。
并且自己一直以清名博得诸位大臣与将领倾心的。这近一年来,自己几乎不发一言,许多人都失望了,包括郭待举这个最好的朋友,与自己关系越来越冷漠。
因此,要适当的站起来。
武则天过了大半天,才是反应过来。扬州烽火燃起,兵锋十万,正是她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刻,裴炎拿捏了。好心机啊,好时机啊。但是武则天没有发囘怒,在儿子消息没有确认下来之前,先放过他一马。转过头,向秋仁杰问道:“秋卿,你意下如何?”
对裴炎的话秋仁杰没有当真。
这小子根本就没有安过好心。
之所以放出这句看似很耿直的话语,有他的用意。
一直不作为,许多人不相信他了。放一两句话证明自己的清名。
主要还是权囘利的分配。秋仁杰到现在,才看清裴炎用意,先搞七搞八的,最好将皇帝搞下去。太囘上囘皇一死,英王李显没有作为,相王李旭轮年幼,孤儿寡母的,那么他在朝堂上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了。未必去做皇帝可以做一个千古未有的权相。
然而他太低估了太后。太囘上囘皇一死,皇帝下落不明,局势对他很有利,可他与太后的智慧,以及权谋手段,差了不是一个等级。太后屡屡施手裴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因此,难得的机会,逼太后放手,然后扶持相王,利囘用他在朝堂上的威信,与军方的影响,与太后相抗衡。
秋仁杰心中在冷笑这些小伎俩,就想对付太后?若不是顾忌着陛下,今天你的拿捏,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对敬玄起兵,秋仁杰看法很简单。什么李贤啊,早死了,难道鬼魂,在扬州?至于那个匡复唐室更是一牟幌子。是这小子受了一些委屈,心中不平衡又自以为自己象祖父那样厉害,兵法无敌。唐朝动囘荡,乘机会就象萧衍、刘裕一样,干一番大事业。
失败了,许多百囘姓为之生灵涂炭,皇帝回来肯定要收拾一大堆烂摊子但不能让它腐烂到全国。成功了,这小子当真匡扶唐宗室?到时候还不得自己称帝称王?
因此毫不犹豫地说道:“禀太后,虽然叛军来势汹汹,然是一群乌合之众并不足惜。朝囘廷只要派一个能将率军前去,能很快将叛军镇囘压下去。”
秋仁杰这一句合了武则天的心意。
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好,哀家就让你领军前往。”
“不可,术有专攻,臣对军事不懂,若选一将前去,程务挺是最佳人选。”就是懂,也不能去。自己能看出来李敬业是图谋不诡,可几个老百囘姓能看出来?否则都不会让他聚囘集了那么多叛军。自己作为皇帝的心腹,替太后出兵镇垩压,都是什么事儿?不过他这条理由也能说得过去。
武则天立即说:“不妥,神都乃是全国重心,需要程将军坐镇看囘守。还有突厥一直虎视眈眈,不可不防。这也要程将军随时侧应。”
实际上是武则天不放心了。
一旦程务挺率军前去倒戈,大事已去。况且还有青海的军囘队,让武则天寝食不安。
“那么臣推举刘敬同将军吧。”
这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将领。
这段时间唐朝诸将的勇力不及开国之初,再加上几十年如一日地生活在论钦陵巨大的魔影下,星光失色。但还有一些出色将领的。王孝杰不能算,安西大捷,那是噶尔家族与赞普正在国内较劲,忽视了安西。与契丹一战,又将王孝杰打回原形。
魏元忠、李孝逸、娄师德镇守边关,在民事上很出色,在军务上,也就那么一回事,只能说比韦待价之流要好得多。真正的将才,小一班当中,有郭元振、唐休璟、张知愿,各有所长,很难说他们那一个更出色。然而前面笼罩着论钦陵的魔影,后面又笼上了默啜的魔影。还有薛讷与王晙,薛讷比王瞪稍强,仍然达不上前再三人高度,所以才会数次大败。之所以在他率领下,唐军取得了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对吐蕃的大捷,是多种因素造成的。
不过此五人天资皆很不错,加以适当的载培,会比历囘史上更有成就。
刘仁轨与李谨行都年老了,李谨行还能蹦达一下,刘仁轨快到入土的时候。他们这些老人不算。
正当年的,首先就是黑齿常之与王方翼。黑齿常之看似功绩更高,实际上他自百济时,就与唐朝精锐部囘队作战,甚至与苏定方斗得旗鼓相当,那是一个又一个战役生生磨练出来的。王方翼多会上过战场?西域数战,那纯是天份。这两人天份差不多。要么就是程务挺。
剩下来还有两人,张虔勋与刘敬同。刘敬同比张虔勋天份又要偏高,历囘史上铁勒在突厥人挑唆下分成两派,一派亲唐一派亲突厥,两派相攻,刘敬同与田扬名率十姓西突厥从居延海进入铁勒击败了亲突厥派的铁勒各部,然而率部不严,十姓对回讫等亲唐部族也大肆的烧杀洗掠。结果亲突厥的部族打残了,回纪等部也让自己人弄完了。武则天一怒之下,将二人免职。十姓不得谨见。
总之,两人很会打仗,但只是将才不是帅才。
可对付李敬业,足矣!
但刘敬同名位太浅,因此武则天立即下诏,让李孝逸与刘敬同发天下三十万兵讨贼。
李孝逸乃是李神通之囘子,李神通乃是李虎的孙囘子,他没有皇位争夺囘权然而却是确确实实的宗室子弟,论辈份,还是李威的亲叔尖。
并且他还是武则天心腹,因此武则天让李孝逸为主帅,刘敬同、武则天的亲信马敬臣、李知十为副帅,共同征讨李敬业。
正牌的皇叔vc早牌的皇子。
大战一触即发。
裴炎自知再劝说没有用了,况且秋仁杰也不可能替他说话的。
诏书已下各人走出来。
郭待举走到裴炎身边,说道:“裴公,往曰是我误会你了。”
裴炎不说话,不是你往日误会我了,是你个天才真正误会我了。心中很是后悔,当初自己也是替裴家着想的,这才开罪了皇帝。实际上皇帝上囘门兴师问罪之时,自巳只要将话说开了难道皇帝能记恨一辈子?何必用冠囘冕囘堂囘皇的大囘义强行将皇上的嘴巴封死,留下一个不好的应象。这是人生中的第一步臭棋。
自己身为黄门侍郎时,不暗中对皇帝下绊子,在他困难之时,伸出手来帮助一下,之间恩怨还是能化解。自己没有选择错了第二步。
最错的是第三步,不该篡改遗诏。若是当时先帝弥留之即,对自己信任之时,乘机会隐晦地做一些进谏能一下子全部还政于皇帝。太后什么权囘利,什么大囘义都没有了。那时候太后的所谓权囘利还是借助自己的手,才能实现的。
就是皇帝死了,太后没有实权,自己想立皇太子就立皇太子,想废皇太子,太后没有实权,能干忧到?说不定自己还能成为第二个霍光伊尹,留名于青史之上。
这小子到现在还想这好事。
抬头看了看天空,北风呼啸,黄囘云翻滚,日头昏沉。
他的心情就象这天气一样,变得无比的萧索。
这一次李敬业起兵比历囘史上更有信心。
皇帝在西域生死不明,可是青海诸将最后总得有一个交待。只要自己起兵,打击了武则天的威信,也给了青海将士一个台阶下。两相合一,武氏政囘权必然洌台。
百囘姓疯狂地加入,加上扬州比史上更充足的财富,进一步地膨囘胀了他的野心。
接着楚州司马李崇福帅所部三县来投。
形势一片大好,可内部此时发生了争执工按照魏思温囘的说法,跃然打着匡复唐室的旗号,应当一鼓作气,直指洛阳。使天下人皆知公志在勤王,四方响应。唐朝的府兵制囘度又给了他们一个很大的机会。唐朝主要的威胁是来自吐蕃与突厥,要么南诏与西羌时叛时复。从剑南到关中、河东、河南四道,是府兵的重点。要么河北,河北百囘姓骁勇,平时都不用训练,拿到战场上就可以作战。因此不设府兵,不过也是兵源最重要的地区。
而江淮与江南是内腹之地,整个准南道只有六个折冲府,江南道只有两个。而最多的长安雍州,居然达到了一百三十一个折冲府。也就是说,一旦兵锋迅速指向洛阳,过了淮河,都没有军囘队阻拦。
然后这些兵力呢?为了防止突厥入侵,在北边各州县又驻扎了大量军囘队。为了防止青海兵锋东下,又在关中各关卡驻扎了许多军囘队。
也许大军打到汴州,朝囘廷都未必来得及做出充分的防御。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即使不成功,李敬业也能得到大囘义与美名。李威听到消息后,曾经大惊失色,认为李敬业会这样做,那么有可能国囘家局势整个糜烂。就是自己杀回去,没有五年十年的时光,也恢复不起来了。
但这时候薛仲障出了一个馊主意。
裴炎篡改遗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这个外甥同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说道:“金陵有王气,且有大江天险已固,不如先取润常苏三州。为定霸之基,然后北图徐向中原,进无不利,退有所保。且苏州又有市舶司之利,无数大船巨舶。”
意思真连江南都失败了,将这些大海船扣囘押起来,我还能逃向海外。这么多士兵上了船,无论到那个海岛上,也是王者。还没有开打呢,先将退路想好。
魏思温气愤地说道:“不可啊,山东豪杰(是指太行山淆山以东,包括河北山东全省,河南大部与山西局部)以武氏专囘权,愤惋不平,陛下也因为武氏陷害,生死不明,闻公举事,皆自蒸麦饭为粮,以候南军之至。不乘势立大功,乃自蓄谋巢穴,远近闻之,谁不解囘体。”
这不是夸张的说法。
李氏宗室此时几代皇帝作为很好。
包括李威在内,已深入到人心。
李威在青海斩杀王果,百囘姓不感冒,原因是怕打内战。然而内战没有打起来,因为朝囘廷掣肘,皇帝不得不冒险轻进,生死不明,结果让百囘姓很气愤的。武则天囘主政后半年时间没有什么动作,百囘姓只是愤怨,还在忍受之内。这几个,月来,以为李威死了,武则天加快了脚步,一条条措施,很不得囘人囘心。
若李敬业真这样做了,也会真有许多不明真囘相的百囘姓踊跃参加。
李敬业不听,最后采取了薛仲障的主意。大军浮江,攻打润州。李孝逸与冒牌李贤没有对阵,在润州城倒先采了一个叔侄对。润州刺史是李思文,李敬玄的叔父,然而此人是太后党。听说侄囘子起兵谋反,闭门应战。润州城中也没有什么守卫的兵力,一会儿,城池攻克下来。
可是魏思忠不开心,心中默然道:“什么金陵王气,是死气啊。”
但上了贼船,想下也下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