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望看吴大，微微笑着：“吴大，这样子很好。我知道你其实不喜欢我，都是我厚着脸皮缠着你。以后，不会这样啦，我不会再死皮赖脸的巴着你了。”
她喘息着停下，歇了一口气，接着道：“吴大，这样很好，五爷再不会逼着你和你家里的人娶我啦。你可以……可以去娶一个你心里真正喜欢的姑娘了。”
吴大连连摇头。
傻丫的一笑一颦，傻丫看似憨傻下的小狡黠，还有他们那些过往的日子，塞满了他的胸腔，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傻丫痴痴的望着他，眼中慢慢泛起了泪花：“吴大。”
“嗯，我在。”
“吴大。”傻丫又叫了他一声，抽抽噎噎的，“他们打我，好几个人打我一个。吴大啊，他们打的我好疼啊。”
“我知道。”吴大哽咽着，“我知道你疼，你撑着点儿，我马上带你去找郎中。”
“好。”傻丫乖巧的应道。
吴大微微用力，试图把她抱起来。她索来壮实的身子像是被煮烂了的面条般瘫软在他的怀里。
吴大再也忍不住，呜咽着，泪水夺眶而去，成串滴落在傻丫的脸上。
傻丫吃力地抬起手，想为他抹去泪水。
“吴大，我好像脑子又糊涂了。”她望着他，泪水犹挂在腮边，她的，吴大的。
她却嘻嘻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好看极了：“我怎么居然觉的你其实也是喜欢我的啊……”
一语未毕，她抬起的手还没有够着他脸，便颓然落下，双眼也随之阖上。
只有那孩童般干净的笑永远凝固在了她的脸上。
“慧慧，慧慧。”吴大叫道，“你醒醒慧慧。”
傻丫并不是生来就叫“傻丫”，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佳慧”，她家里的人都叫她“慧慧”。
她和吴大都是柳公府的家生子，两家人的交情也不错。
小时的她伶俐可爱，路都走不稳的时候便像个小尾巴跟在吴大的后面，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吴大、吴大”的叫着。
再后来，两人年岁稍长，柳公府院子里下人的孩子们玩扮家家，总是他扮相公，傻丫扮新娘子。
装模作样的红帕一盖，满院大大小小的孩子便蹦蹦跳跳地哄叫，新娘子来啰……
傻丫七岁那年，他十岁，已跟着爹爹入府当差了。
也就是那年，傻丫染上了风寒，发了高热。
奴仆家里的孩子，哪里又有多娇贵，病了也不过是先拖阵子，实在不好再说。
这一拖，傻丫的脑子便被高热给烧坏了。风寒好后，她的意识便似乎停留在了七岁那年，从此只长高个子不长脑子了。
许多事她似乎都是懵懵懂懂稀里糊涂的，可唯有一样，她却如印在骨子里一样，那就是巴着吴大，随着年岁越大，巴的越紧。
但他们都不是玩小孩子过家家的年岁了，男女授受不亲，傻丫不懂，他却不能装不懂。
可是这丫头真是热情如火，一见他就两眼冒星星地往他身上扑，他只有躲，一见到她的人影便忙不迭地躲……
“慧慧，我没有不喜欢你，我不想娶别的人，我的心里从没有过别人。”
从儿时扮家家起，他就没想过他的新娘子会是另有他人，那也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啊！
“慧慧，你睁睁眼，你听我跟你说，前几天，我娘还在说，年底上你家商议咱俩的婚事，开年了便禀了五爷给咱们成亲……”
可是啊，那个从脚到头到头发尖儿都冒着傻气的姑娘，这些世上最动人的情话，她是再也听不见了。
柳公府的秋从不似它处，秋风瑟瑟落叶缤纷，入目苍凉。
吴大家中世代皆是花匠，柳公府在他们父子兄弟的手中，纵然是萧秋，也依然有草青叶绿花飘香。
吴大抱着傻丫，在这个他精心打理的院子里，坐在傻丫鲜血染红的石板地上，心头泣血，嚎啕大哭……
柳老夫人冷森森地盯着浑身染血的傻丫，忽地厉声喝到：“出来！”
众人相顾愕然，不明所以。
柳老夫人又开了口：“出来，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树后及柴房后面，柳平与钟妈妈畏缩着肩膀出来。
柳老夫人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盯着二人：“你们是不是也准备着跟你们的五爷偷风报信去?去吧，尽管去吧。”她一指傻丫，“我不管你们是谁，看清楚了，那就是你们的下场！”
柳平跟钟妈妈“扑通”跪下，匍匐在地，浑身抖若筛糠。
在长安城东郊，有个乌龙潭，掩在山脚的林荫下，潭水清澈幽深。
周边的村民却是谈潭色变，也不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乌龙潭便隔上几年就会淹死上个把人。
放牧的老人，捣衣的妇人，摸鱼的半大小子，路过的行客……
久而久之，乌龙潭便凶名在外，附近的村民更是鲜少涉足此处。
若谁家孩子顽劣不听话，不用根棒，只一句给丢到乌龙潭去，再调皮的孩子，保管都老老实实的了。
可这一日，沉寂多年的乌龙潭却罕见的热闹起来。
听人说是长安大户人家里的女人不守妇道，居然跟家里的马车夫卷了钱财私奔。
家里的老夫人大怒，捆了两人来乌龙潭沉塘。
这可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大事，村民们顿时炸锅，争相走告，不多时，乌龙潭边便聚集了大片的乡民。
柳老夫人带着的护卫散开围成圈，把看热闹的乡民阻在边上。
几个婆子把双手捆绑在背后的曾阿牛和李小玉从马车里拎出来，推进了潭边早准备好的猪笼里。
这个猪笼是附近的农家用来装小猪挑集镇上卖的。
庄婆婆让人寻摸着买来，倒也够大，把曾阿牛和李小玉两人装在里间，居然还有空隙。
两人的手臂皆被反绑着，双腿也被捆上。
曾阿牛努力地侧着身子，望着李小玉，咧嘴笑着问道：“妹子，怕么?”
李小玉嘴角含笑：“不怕。”她望着头顶湛蓝的天，悠悠叹了口气，“我都是死过好几回的人，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