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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是复杂的。

抽着烟的谢世军,和叶川他们讲起了这次厂子危机的始末。

黄大炮按辈分,确实是谢世军的表叔,但年龄相差不大。

黄大炮这人脑子灵活,但习气不好,年纪轻轻就好逸恶劳,一直在社会边缘混,也没讨上媳妇。

过了中年,不知在哪认识了一大帮朋友,开始人模狗样起来,戴着大金链子小手表。

谢世军一直勤勤恳恳,从机械厂的学徒做起,一步步地走了下来。

前几年自己开起了厂子,经济实力一下子开始突飞猛进,甚至开起了小汽车。

这就惹得了自以为混得很好的黄大炮的眼红,或者是嫉妒。

每次亲戚朋友聚在一起,风头全都被谢世军给抢走了,他黄大炮依旧无人吹捧。

这一切,在谢东考上清北大学后,达到了顶峰。

谢世军一家,在这乡镇上,成了名人。

黄大炮嫉妒得很,每次经过“谢氏机械厂”时,都嘶牙咧嘴的。

在一帮狐朋狗友的出谋划策下,一条针对谢世军的毒计孕育了。

这天,黄大炮来到了“谢氏机械厂”,找到正在忙活的谢世军道:“世军,我这有个业务,你看你能做不?”

谢世军和黄大炮尽管是亲戚,但平时来往并不多。

但终究来者是客,还是好烟好酒的招待着,并听他讲了所谓的业务。

黄大炮口中的业务,是一种农用收割机中的一个金属配件,恰巧他的机床能做。

谢世军眼前一亮,这可是个赚钱的大活啊。

为了解清楚,又仔细查看了配件的图纸及规格,最后得出了结论,能做。

“世军啊,这业务你看能做就做,不能做就别勉强了。人家那边是要正规合同手续走的,会付定金,时间也卡得比较严。”

他估算了一下时间,的确有点紧,但拼一拼,加点班,还是能搞定的。

“还有,我是受委托方来和你签订合同,这个事先和你说明。”

一心创事业的谢世军,自然不想放弃这么个大活。

但他也留了个心眼,这黄大炮的口碑不怎么好,一定要不见兔子不撒鹰。

为此他专门花了500元,请了镇上的一位律师到场看合同。

签订合同一切都很顺利,黄大炮当场预付了一万的定金,律师也表示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律师强调了合同的注意点,一定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因为这批零部件,将装配收割机。

一旦无法交付,错过时间节点,将赔偿实际损失30%,大概是20万的违约金。

还有就是定金不是订金,就算是黄大炮反悔了,只要你履行生产任务了,这钱也不用退。

这单业务,做成了至少可以赚2万多。这可不少了,一个月内就完成了。

样品也很顺利的通过了,谢世军开始加大马力,加班加点生产。

为梦想奋斗的热情,使得时间刚过半,已经完成了六成多的任务量。

谢世军松了口气,看来这活,稳了。

这天晚上,黄大炮来看产品,表示很满意,提出出去喝酒。

他本不想出去的,但想着黄大炮介绍的业务,是该好好请人家吃顿饭了,于是叫上几个朋友,一起去了镇上的酒楼。

一番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席间,一个醉鬼跑到他们包间,说话极其难听。

黄大炮听不过去,开始反骂了起来,最终发展成拳脚相交。

醉鬼的几个朋友也跑来了,对谢世军他们几人也是一番拳脚相加。

谢世军遭受这无妄之灾,又喝了酒,脾气也上来了,还了几拳几脚。

很快,餐厅老板报警了,所有人都被带往了局子,最终被行政拘留了三天。

恰巧在这三天,电网农网改造项目,开始对谢世军的机械厂片区断电施工。

谢世军自然无法第一时间采取应对策略,等他出来时,厂子已经停电了。

这才火急火燎的去找大型发电机,可惜全部被租走了,就算砸锅卖铁去买,等到货也要很长一段时间。

跑了无数次电业局,根本就无法解决,又不是只停他一家。

翻看了合同,里面只有不可抗力才免责。但这停电是否属于不可抗力,律师却表示无法认定,只能合同双方协商。

火急火燎的跑去找黄大炮,这段时间都很友好的表叔,这时候却一反常态,坚持按合同办。

一周后,终于是通电了,但钢铁般的谢世军却病倒了。

缺乏主心骨的厂子,自然无法完成交付任务。

更糟糕的是,供货的材料商们,开始上门要货款了。

妻子只得拿出所有积蓄,更不惜向亲朋好友借钱,希望能渡过难关。

但黄大炮却整天带着人来收债,更糟糕的是,工人的工资也要发了。

一下子,厂子再也转不起来了。

叶川和伍坤耐心听完这长长的故事,均是一脸震惊,世间竟有如此狠毒的亲戚。

“爸,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这些?”谢东显然也不知道如此详尽的始末。

“哎,东儿,给你说了又怎样啊,只会徒生怨愤。”谢世军就像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他本来不想说的,但怕叶川和伍坤这些儿子的同学,误会他是个欠钱不还的小人,让儿子难堪,这才道出了实情。

叶川几人知道,这事从头到尾,这就是个套。

即使他把产品按期交付,也拿不到钱的,因为根本就没有购买方。

不,这订单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因为这套设计的关键点就是无法完成。

这计谈不上高明,但是时间节点把握得很好。

说不定什么时候停电,那什么黄大炮都知道。

还有吃饭时的群殴,肯定也是黄大炮设计的。

谢世军成天忙着厂子,一般关注外界事务比较少。电业局在断电前三天通知,可他却被设计关进了局子。

“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伍坤再一次骂了出来。

叶川也理解了,为何在上学那段时间,谢东会那么反常。

“谢老板,还钱了。”

这时,一群人在黄大炮的带领下,又重新走进了厂院。

刚要出门买菜的谢东母亲,心如死灰,将衣兜里的那一百块钱,揉成一团,使劲地往兜角按。

谢世军见所有的债主一个不漏,还有不少是他的亲戚,不由得悲从心来。

黄大炮的钱,或许可以拖。

但这些亲戚和工人的钱,实在是没脸再拖下去了,就算再拖下去,也没钱啊。

况且有些亲戚还是第一次上门向他讨债呢。

刚才向儿子他们吐露实情的他,情绪低落到极点,此刻再也坚持不住了。

人情债,最难还啊。

“搬吧,卖了还给你们,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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