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房里面的面积不大,由于窗户小,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宋天成隐约看见有对老夫妻正在一个简易的灶台上做着早饭。那佝偻的身影,灰暗的背景,像极了一副浓墨的丹青。
“老人家!打搅你们了!”宋天成站在毡房门口,大声说道。
男主人听到门口有人说话,急忙把手中的面盆交给老伴,转过身体,仔细看了看宋天成。
“尊贵的客人,欢迎你到我家做客!我叫穆尔凯,请进吧!”穆尔凯一只手放在胸前,微微鞠躬,把宋天成等人让进了毡房。
毡房里没什么像样的家具,甚至连坐的凳子都没有,只是在所谓的墙边铺着几张羊皮,是床也是坐的地方。
宋天成和杜瓦普盘腿坐在羊皮上,杜瓦普悄悄拿出一本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准备记录。
穆尔凯的妻子端过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羊奶,放在了宋天成和杜瓦普面前的地上。女主人的手很粗糙,满是褶皱,指甲缝里黑黢黢的,袖口上还沾着几根枯黄的草叶。女主人端碗过来的时候,宋天成和杜瓦普看到她的大拇指都浸泡在了羊奶里。
“宋书记,我去换个碗来。”杜瓦普刚要站起来,被宋天成一把拉住了。
穆尔凯说道:“尊贵的客人,这是我们刚热的羊奶,请你们品尝。”
宋天成说了声谢谢,端起碗,喝了一口,羊奶很新鲜,虽然有种腥味,但是远比奶粉冲泡的口感好多了。
“大叔,味道不错,你先吃早饭吧。”宋天成放下碗说道。
“不急,我们牧人没个饭点,晚会没事。客人啊,我能帮上你们什么呢?”穆尔凯摆手说道。
“大叔,这是我们……”杜瓦普的话未说完,就被宋天成给斩住了。
“大叔,我们是来旅游的,看到这里有座毡房,就过来看看,呵呵,不会耽误你们吧。”宋天成笑道。
“这穷地方有什么好看的?真搞不懂你们内地的人,放着大海不去看,偏偏来看这个茫茫戈壁沙漠。”穆尔凯摇头说道。
宋天成问道:“大叔,您养了多少只羊啊?”
“不多,一千来只,这不前几天沙暴刚死了百十来只,唉!真疼人啊。”穆尔凯叹息一声,说道。
宋天成一愣,怎么没见克拉县上报财产损失情况呢?难不成这里面也有猫腻?
“哦!是啊!那场风沙是够大的,大叔,你的羊死了政府也没人来管管吗?”宋天成问道。
穆尔凯看着宋天成。奇怪的说道:“政府还管这事?没听说过,谁的羊死了算谁倒霉!”
宋天成:“不是吧?政府应该来统计老百姓的财产损失情况,如果遇到情况特殊困难的,还要进行救助呢。”
穆尔凯笑了:“还是你们内地的政策好,我们这里好像没这政策,就说上次沙暴吧,我知道的附近的牧民们家里就死了几千只羊,还丢失了不少马匹,没见政府来人过问下。”
宋天成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这克拉县的政府官员简直就是不作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他们倒好,对老百姓的事情不管不问。
“大叔!既然放牧这么辛苦还容易丢失牲畜,你们怎么不进行圈养呢?”宋天成问道,他看到毡房里几乎什么都没有,牧民们的生活状况可想而知。
“客人啊,这谈何容易?我们也不想过这种漂泊不定的生活,可是没钱啊,房子、围栏啥的,谁给你建?”穆尔凯说道。
宋天成点了点头,扭头示意杜瓦普都记录下来。
穆尔凯看见杜瓦普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奇怪的问道:“客人啊,你们记这些干什么?”
宋天成笑道:“大叔,我打算写一本书,呵呵,来搜集下素材。大叔,您吸烟吗?”宋天成摸出烟盒,拿出一支让给了穆尔凯。
穆尔凯接过卷烟来看看,他虽然不认得汉字,但是烟丝的香味让他知道,这是种好烟,他不舍得抽,夹在了耳朵上。
宋天成把一盒烟放在了地铺上,“大叔,这盒烟送您了。”
穆尔凯很是高兴,他看了下四周的徒壁,实在是没什么东西能拿出手来给客人还礼的,于是叫到:“老婆子,去抓只羊羔,给客人烤个小乳羊。”
宋天成急忙喊住了女主人:“大婶,千万别!这中午饭还早呢,以后有机会来吃好吗?”
看来女主人也是有点舍不得,宋天成一说正和她的心意,她弯腰端起地上的奶碗,“那就再喝碗羊奶吧。”
宋天成暗自苦笑:碗这么大,再喝一碗非漾奶了不可。
一盒烟拉近了宋天成跟穆尔凯之间的距离,穆尔凯说道:“客人,我感觉你跟其他来旅游的人不一样,没有那么多讲究。”刚才老伴端奶给宋天成他们,宋天成没有嫌脏,而是大口的喝干了碗,这让穆尔凯非常高兴。
“大叔,我叫宋天成,你可以叫我小宋。”宋天成说道。
“小宋,你应该是个有钱人吧?出来玩还雇了个吾族的导游,呵呵,有福气啊。”穆尔凯笑道。
导游?宋天成和杜瓦普相视而笑。
“大叔,问你个事啊,你说这沙漠和戈壁就没有法子治理了吗?”宋天成问道。
“唉!其实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以前叫做托克拉克,吾族语中就是最美丽的树的意思,可是小宋你现在看到了,不用说胡杨树了,就是牧草也快要消失了。我记得小的时候,不远处还有条小河呢,现在却成了戈壁滩。小宋啊,要想治理沙漠就必须大量种植耐寒、抗风沙的植物,能保持住水土,涵养土地的养分,这可花的可不是一半个钱,还没有效益,谁会这么傻呢?”穆尔凯叹息一声,说道。
宋天成诧异的问道:“穆尔凯大叔,现在国家不是每年都拨款下来治理沙漠吗?难道就没有一点效果?”
穆尔凯很警惕的看了下宋天成,小心的说道:“小宋啊,如果你不是游客,我就不跟你说了,这里面的猫腻多了去了。国家是每年都花钱治理沙漠,可是下边的人真的治理了吗?他们种的都是些干枯的胡杨枝条,往沙子里一插就完事,算一棵树了,就是明着坑国家嘛。”
宋天成气的拿烟的手都在哆嗦,下边治沙办的人简直是太可恶了。
“穆尔凯大叔,您说的是真的?”宋天成有点怀疑。
“怎么?你不信,我和老伴都被治沙办当官的雇了好几次呢?给的工钱还不少,老伴啊,他们给的是一天多少来?”穆尔凯扭头问老伴,意思是表明他说的是真的。
穆尔凯的老伴狠狠的瞪了穆尔凯一眼,不满的骂道:“你这死老头子,鸡蛋没嘴也没憋死,你胡咧咧什么呢?”
穆尔凯生气道:“这些话不说我会憋疯!小宋啊,你要是写书,里面可不要说我说的啊,人家县里当官的专门下过通知,不让乱说的。”
宋天成笑道:“穆尔凯大叔,您就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但是宋天成的心里却很愤怒,如果说现在造成的‘沙进人退’现象有天灾的原因,更多的还是人祸。很多年以前,新省还是一片被森林和草地覆盖的绿洲,但是几百年来的乱砍乱伐,过度放牧造成了森林消失,草场退化,无情的沙漠不断吞噬着、蚕食着人类的居住地,*迫着人类不断向后退缩。这是大自然对人类无休止索取的报复!
建国后,国家领导人意识到了治理沙漠的重要性,从五十年代起就可是下拨治理沙漠的专项资金,可是下边的这帮蛀虫却把专项治理资金据为己有,把国家利益,群众的利益于不顾,真是可恨!杀了他们也不足未过。
穆尔凯很奇怪宋天成的脸色怎么突然变的这么难看,他刚要开口问原因,毡房门口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爷爷!家里来客人了吗?”
宋天成闻声望去,不由愣住了。
站在门口的一位美丽的少女也呆若木鸡,宋天成和少女不由异口同声的惊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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