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任官任副指挥使,手下有六个战营,三千余人的规模。在过去,这也就是一个统制能带领的兵马数量,而一个副指挥使麾下,一般会有好几个统制,能指挥上万甚至更多的军兵。
但到了江宁新宋时期,这个数量便大大缩水了。
通过军事改革以及募兵法的正式实施,厢军的彻底取消,新宋的军队规模大大缩减。
老宋时期,号称禁军八十万,厢军更是多达数百万人。
现在,整个禁军的数量,加起来也不到三十万人。
而其中的二十万人,便部署在了与辽国以及其仆从国的对抗前线。
人数虽然少了,但战斗力,却是在急剧上升。
在萧城看来,现在的新军,任意抽调一支出来,也许还是比不上当年大国统带的那支广锐军,但是,也足以达到河北边军的水平。
而当年所有的河北边军加起来,也不过五万人左右。
至于京城周边的上四军,说是全国精锐抽调,但打起仗来当真是不敢恭维,萧定十骑破百骑以前后来王柱带着一哨步卒又干翻了上四军百多名步兵便可见他们之间的差距。
所以在萧诚看来,现在的三十万新军战斗力,已经是超过了当初整个老宋的战斗力。
更何况,还有诸多新武器的加持。
军队数量少了,但在军队上的花费并没有降低。
过去老宋拿来养八十万禁军和数百万厢军的军费,现在被萧诚一股脑地用在了新军身上。
刨开军晌、各种津贴、赏钱等之外,大量的资金被用到了军队的训练、装备上,这使得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宁精勿滥,是萧诚治军的一条原则。
滥竽充数的军队,在关键的时刻,不但救不了命,还有可能坏大事。
倒不如将这些不保险的都拿掉,这样至少有一样好处,心中有数。
总体上看起来,军费的花销并没有降低,但如果从全局盘算下来,新宋其实仍然在许多隐性的花销之上,被大量地节省了下来。
比方说军队的后勤供应体系。
因为军队的大幅度减少,使得后勤供应体系也相当的减少,在这个人扛牛马拉的时代,为上百万人提供后勤供应和为三十万人提供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特别是在战争时期,这个差距会更明显。
以前要一百万人才能做完的事情,现在三十万人便绰绰有余了。
如此总体算下来,竟然还是大大节约了财力。
当然,诸如司军超为首的老派官员们担心军队数量太少会出事,会抵挡不住辽人的进攻的担心,也只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来检验了。
过去养着数百万的厢军,是老朝廷避免百姓成为流民,成为祸患的一种手段,说白了就是朝廷拿钱养着这些人,然后官员们又将这些厢军变成了自己赚钱的工具或者拥人,反正是朝廷养着,他们连工钱都不用出。
但现在,这些青壮们都不再是消耗钱粮的而变成了创造财富的人了。
更多的工坊需要更多的工人,更多的养殖场需查更多的工人,更多的土地被收回后需要更多的人耕种,更多的商队也需要更多的人充斥。
这一进一出之间,又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被创造出来。
即便是老派的官员,即便是萧诚的反对者们,在这些改革之中,也得到了极大的好处,现在这些人,在观念上都有了基本的一个转变。
即,他们反对的是萧诚这个人。
而不是反对萧诚所带来的这些改变,执行的这个政策。
除了极少数人之外,绝大部分人都在这个改革的过程之中得到了好处。
即便是有朝一日萧诚真下了台,他所推行的政策,也照样还是会执行下去,
而这,也正是萧诚梦想达到的结果。
人亡政息的事情,要不得。
一个长期的能够得到延续的政策,一个长远的能够持之以恒可以执行的规划,对一个国家的长远发展,实在是太重要了。
所以即便是司军超,刘明义这些萧诚的政敌,即便是被萧诚赶下了台,却仍然保留着他们的政治待遇,在重大决策过程之中,他们仍然具备一定的发言权。
那怕他们在发言的时候,更多的时候发出的是反对或者质疑的声音。
这其实让萧诚阵营的人很不爽。
但萧诚却安之若素。
有反对和质疑的声音,能让我们把事情做得更完美更好。
如果当真成了一个声音,有缺点有错漏都没有人发声,那等到这些缺点和错漏出现的时候,说不定已经酿成了重大危机。
反对者的存在是必要的。
而且,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我们也会成为反对者呢!
我们也需要让自己在未来有发出声音的机会啊!
所以,现在我们在执定规则的时候,变必须要将其变成惯例,变成原则。
因为我们有这个心胸和度量容纳反对者。
我们也有这个能力把反对者提出来的那些问题一一解决掉。
只有心虚的能力不足的家伙,才会抹杀一切不同的声音。
此事,萧某不屑为之。
这便是萧诚对自己那些忠心了麾下所讲的话。
这些话,最后还是传到了司军超等人的耳朵里。
据说司军超在听到了这些话之后,长叹一声,说了一句我远不如萧崇文也,然后便大醉了一场,酒醒之后,却是更加地努力地来找萧诚政策之中的问题了。
这些东西,即便是张任,一时之间也很难领会其中蕴含的意义。
他现在率领三千余人驻守在雍丘,是整个大宋军队之中最为突前的一个位置,可以说直刺伪赵的核心区域,与东京当近是近在迟尺。
战事一起,雍丘必然首当其冲。
江宁判断与辽国的大规模冲突,当是在十月之后,因为这个时候,黄河封冻,辽国的大量军队、物资会更加方便快捷地越过黄河。
但对于雍丘来说,这个时间点,肯定是要大大提前的。
他们这样的突出部,自然会是对手的眼中钉,肉中刺,在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之前,怎么可能不将他们先行拔出呢?
当然,辽人主力还没有到,完成这个工作的,就是辽国的仆从国了。
比说现在正在东京的宋王赵琐,赵王曲珍。
赵琐回到东京之后,利用自己的身份,居然也招募到了十数万军队。其中包括的那些河南地面上的豪绅世家的私军,这些军队的战斗力,还真是不低。
张任的军队隶属于白羽军,而现在白羽军又划归了中部行辕指挥,也就是说魏武现在算是王柱的手下。
但又因为魏武的白羽军距离中部行辕较远,反而是离东部行辕更近,事实上魏武倒是成了两个行辕之间的一个联结枢纽所在。
朝廷属意要将荆襄战区、江淮战区打造成一个战争联合体,为此更是派出了由兵部尚书吕文焕任总经略,统一指挥协调几大战区。
由了魏武在之间的缓冲与联系,便能更好地协调两个战军之间的统一行动。
张任这三千人的配置是相当豪华的,他的副手,统制官任忠,出身河北边军,曾经是辽国镇北王耶律敏的手下,在耶律敏渡河一战之中拼死抵挡,最后仅以身免,这个人无论是经验与资历其实更胜张任一筹。
不过呢,也是因为他的这个出身,在升迁的路途之上不免就有些关碍了。
而张任,是首辅重点扶持的人样子,他又是白羽军老兵的女婿,在以广西老表为中坚力量构成的白羽军中,张任当然会得到更多的关照。
从一介兵丁,升到副指挥使,张任只用了不到五年时间。
虽然说在军中,升职和撤职都很快,但这个速度,还是很吓人的了。
不过任忠倒是安之若素。
一来呢,是他经事多。每每想起在黄河边上战死的数百自己的袍泽,任忠便觉得自己还活着就已经是上天的保佑了,所以,没有什么可以去争的。
二来,张任会做人,作为一名文武兼备的将领,在拉拢人这方面,张任做得就非常好,含蓄内敛,让被拉拢的人也觉得很舒服。任忠呢,还真就吃张任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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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两人搭班子,将这三千余人的一支队伍,倒是弄得风生水起,一团和谐。
当然,这支队伍之中还有另一个关键人务,军法官吴征,一个纯粹的广西人,老资格的白羽军。
他既管着军法纪律,还管着后勤。当然,据私下小道消息,此人还是知秋院的人。不过这个就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了,只能猜测。
“没能搞到一些青铜炮啊!”任忠有些遗憾,“我们这里的十余门柞木炮,每门炮最多开个两三炮,就废了。”
“本来就是一些消耗品,废了就废了,老任,你想想,那些青铜炮那么重,随便一门都是好几千斤,你说辛苦巴拉地弄到我们这里来,等我们撤退的时候咋办呢?带得走吗?”张任一摊手,道。
“怎么就要撤呢?我们又不是干不过他们!”任忠有些不满,吴征也同样如是。两个老军人都想不通上面为什么是这样的策略。
“我就说不能让吕尚书当这个总经略吧,应当是首辅亲自来当嘛,瞧这吕尚书,上台就来这一套!”吴征很是看不惯兵部尚书吕文焕的。
“这个你们还真是误会了吕尚书了。”张任摇遥头:“这样的重大战略,首辅不批准,吕尚书敢做?没有首辅的首肯,王大将军,魏大将军,高大将军会同意?”
“我想不通这个道理!焕进了馋言,迷惑了首辅!”吴征不愿间怪罪萧诚,只能把气洒到吕文焕身上。
“我们太突前了。”张任道:“就像一把尖刀插在了敌人的心脏,对手必然要除之而后快,到时候,我们面对的,说不定还不止开封方向的军队,说不定还有京东方向的。就算我们能战而胜之,但接下面对辽军的主力呢?到那个时候,只怕撤退都难了。几千好男儿,岂能作无谓的牺牲,自然要放到更关键的地方去。”
“话是这么说,但总是不舒服!”任忠道:“当年,我的上官们,也曾经对我这样说过。”
“切,夏治言之流的人物,能与我们首辅相比!”张任不屑地道。夏戒,东京老宋国亡的时候的首辅,自觉无颜面见列祖列宗而在皇帝出降的时候自削脸目之后自杀。
可即便他死了,现在的士林清议也没有放过他与陈规。
普遍地一个论调就是因为当时这两位军政首脑没有起到该有的作用,东京老宋被破,皇帝出降,大宋几乎亡国的责任,这二位要背一大半。
“雍丘的县令刚刚上任不久,那个年轻人正雄心勃勃地想要干一番事业呢!结果马上要他组织雍丘百姓后撤,只怕他接受不了。”任忠道:“说不准他接到消息之后,会冲到我们这里来闹上一番呢!”
“他敢!”张任冷哼:“现在可不是以前,他敢冲撞军营,我便敢拿了他,他的事情,自有他的上官给他下命令。他如果识相,我们还能帮着他们组织撤退,真要对我们没有什么好言好语,对不起,我们可就帮不上忙了。”
几人正说着话,外面的亲兵却是走了进来,道是雍丘县令来访。
张任不由大笑。
“看来是个明白人,知道想要尽快速地撤退,便离不得我们的帮助,他这是看上了我们军队里的那些大牲口还有马车了。”
“说不定还要我们去扮红脸儿!”吴征没好气地道:“他这个县令要当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儿,逼迫大家撤退的恶人,正好扔在我们这些大头兵上。”
“只要能让百姓撤退,少些损失,恶人便恶人吧,也没什么!”任忠笑道:“到时候吴兄你不想做,我去做。”
“这样的事情,最好还是由我这样的人去做。”吴征道:“今儿个他要是不跟我作几个揖,说几句好听的,我肯定不帮他!”
三人都是笑了起来。
“走,去迎迎他!”张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