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气?”
陆明的眼神有些疑惑,宋知书不是练气大圆满的修士吗?
要炼什么气?他有些不解,看向宋知书,但不等宋知书回答,刹那间陆明明白这是何意了。
宋知书有一口郁气,今日归来,只怕是想要炼化这口郁气吧,至于如何炼化,他隐约猜到一些。
一时之间,陆明有些沉默,他想要劝阻,可宋知书折身回来,就足以明白自己无法劝阻什么了。
“宋兄,愚弟不去劝你,有些事情宋兄想清楚便可。”
这是陆明的回答,宋知书心中的郁气,他明白但自身无法感同身受,所以自己无法去代替宋知书去做什么抉择,既然宋知书做出这个选择,他唯有支持,这才是君子交友。
“多谢陆兄。”
宋知书朝着陆明微微作礼,随后面向执法堂缓缓走去,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步伐,格外的坚定。
望着不断远离的宋知书,陆明一语不发,只是快步朝着明月书院赶去,将这件事情告知文渊先生,怕到时候可能会出现控制不住的局面。
宋知书回来的消息,一开始只是小部分人知道,但传的很快,许多人都在关注。
青山城,一座灵院宅府中。
白秋玉也得到了消息,脸上出现出微微的惊愕。
“白师兄,这宋知书才出去了一天,怎么就回来了?”
“下面的弟子说,他到明月城后,并没有回家,看目标似乎是执法堂。”
下方数个外门弟子,将最新的情况回禀,每个人眼中都有些疑惑,明明离开先出去避避风头才是最好的选择,谁知宋知书居然如此愚蠢回来了。
“终究是忍不住了吗?”
白秋玉稍作沉默,继而开口:“既然回来了,去的还是执法堂,想必心中还有不服,不过...来了也好,走,去执法堂吧。”
说完,白秋玉站起身来,神色很平静,执法堂如何,他宋知书能做什么?又能做到什么呢?
本来自己之前的计划,就是要让宋知书退无可退,然后去执法堂击鼓讨说法,这样一来正好就是想要的结果,可没想到对方退缩了,心中还觉得无趣呢。
白秋玉不怕宋知书不去执法堂击鼓,就怕他不去,现在宋知书去了,他心里更高兴,一切都在预料中。
“是,白师兄。”
几名执法堂弟子连忙开口,心想这宋知书也太沉不住气了。
还有人心中不免叹气,宋知书啊,你走就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注定了的啊。
随即,在白秋玉的带领下,一行人走出了灵院,离开青山城,而目的地正是执法堂。
而家就在他们出发的时候。
明月书院中。
两道人影相对而立,是周文渊和陆明。
就在刚刚,陆明已经将宋知书回来,并且前往执法堂的情况全部告知。
“老师,宋兄才隔了一天就回来了,想必已经下定决心,要将事情闹大,学生无法阻止,老师我们该怎么办?”陆明开口,脸上带着些许无奈之色。
因为他知道,劝是很难劝回来了,为今之计,就是想办法如何应对突发的局面。
闻言,周文渊面色微微变化,快步向前走去,但很快就停下来。
稍作沉默之后,周文渊又回头了,走到庭院中坐下:“既然宋小友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由他去吧,若是阻拦,只会让他胸中郁气更甚。”
“老师,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陆明听到后,先是一愣,然后继续补充道:“老师之前好不容易劝解宋兄,去行万里路,如今又怎么由着宋兄去呢?学生有些不明白。”
“老夫之前劝解,是以自己的角度,给他指出一条正确的路。”
周文渊开口:“只不过我觉得正确的路,在宋小友看来,却并不是如此,或许还截然相反。”
“这...”陆明皱着眉头,依旧有些不理解。
他觉得让宋知书先离开,不仅是最正确的,也是最好的。
明知前方是深渊,依旧要跳下去,这不是勇,而是不智,虽然陆明心中对于宋知书所遭遇的那些事情,也有不甘,也有怒意,可有些东西,是不可撼动的。
“仙道,在于凝聚天地灵气,修炼法力,强大己身,说白了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得到力量。”
周文渊并没有立即给出解释,稍作沉思,继续道:“可儒家不同,在于一个悟字,也就是为什么儒道的修炼,比仙道更难,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人人的道理皆有不同。”
“就如天下间的那些大儒,明明读的都是差不多的书,可为什么都悟出了不同的道理呢?”
“原因就在于人之间的想法不同,宋小友有自己的路,自己的想法,他既然想到了,就要去做,在老夫看来,这是莫大的勇气,因为常人不可能拥有,而且老夫也为他高兴,因为宋小友真正的明悟了。”
周文渊的想法很简单,他在内心中并不认同宋知书所做,但并不代表这是错的。
高兴的原因也很简单,读书人能够明悟道路,并且遵从内心去做,善莫大焉。
陆明听到后,没有说话,因为心中也知道了。
只不过他依旧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如果宋兄,真将事情闹大,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陆明是从实际角度出发,自己与宋知书乃君子之交,自然不希望对方出事。
“危险?明远啊,宋小友他...不会有危险的。”
明远,正是陆明的字。
周文渊一笑,坐在椅子上,看着陆明,轻轻饮下一杯茶,继续道:“宋小友,赠予我儒家一道天大的福缘和人情,不说那些背后之人想动他,就算整个太昊剑宗想要动,也绝不可能做到。”
话音刚落,周文渊眼神中浮现出一缕精芒,使得对面的陆明也心中微惊。
老师是读书人,是正儒,一直以来对任何人都是和颜悦色,谆谆为人解惑,从未露出过这等神情,可现在...
但很快陆明却想清楚了,读书人成君子之道,教化世间,但并不代表没有脾性。
儒家读书人,可不只会闷起头读书写文,还有大义,敢为天下先。
他没有说话,而是转头望向执法堂所在的方向,陷入沉思。
或许今日,发生的事情会超乎想象吧。
与此同时。
明月城中。
宋知书眼神坚毅,脚步坚定。
他走在城中的街道上,所有的景象都尽收眼底,周围车水马龙,行人来往,所有的一切还是和之前一样,但又不一样了。
他看到有修士因为一点收获,相约好友举杯畅饮,相约一同筑基,一如当初自己和李刀几人。
他也看到有人巡山空手而归,眉头紧蹙,神情落寞,在为日后的修行资源而发愁。
他还见到有人在道路旁争执,言称分配不均,控诉巡山区域被人私自划分。
他又见到和王壮一样的信差,步履匆匆,低头快速前行。
他又见到凡人因交不起房租,带着一家收拾细软。
有人哭诉,有人忍气吞声,有人怒目相对。
一幕幕,皆有不同,一个个人,皆有不同的故事,不仅呈现在宋知书眼前,也映照在心中。
宋知书仔细的观察这些,在思考,再也不是局外人,也是试图了解他们的内心,感受着那些人的悲欢与离合,人人皆不同,但人人都有迷茫。
不由的,在其体内一道道浩然正气不断涌动,似乎被自己的心绪影响。
胸口中,那一股郁结之气,也完全呈现了实质,但却没有像之前一般,堵塞于内,它仿佛要从胸口冲出,而指向的地方,正是执法堂。
“完美练气,炼化一口气,而这一口气的炼化,并不是修,而是行。”
宋知书自语,彻底明悟,随着不断前行,念头逐渐通达,脚步速度也更快,但也更加的坚定。
不久后,他便走到了执法山下,然后没有丝毫犹豫,踏了上去。
“这个人是谁,是要上执法堂吗?”
“他是宋知书啊,不是说前两天出去了吗?怎么又要回来?”
“传言他被针对,朋友也被牵连,现在还关在我们执法堂,有人说是受了冤。”
执法山的道路上,一些执法弟子见到宋知书后,面露惊愕之色,有知道情况的人,更是道出些许内幕。
“宋知书不过是个杂役弟子而已,就算遭遇不公又如何,能做什么呢?”
“是啊,他身后的李青舟师姐如今也在外面,没人帮忙啊。”
“不管怎么样,且看他要怎么做吧。”
而因为宋知书回归的消息,很多人都知道了,所以在他身后,也跟着一群人,想看看对方要怎么做,其中不仅有杂役弟子,更有外门弟子。
随着时间推移,约莫半个时辰后。
宋知书走到了山顶,双脚踏在了执法堂的广场上。
此刻,在广场上已经有很多弟子了,他们都是得到消息的人,提前赶来。
不过大多数都远远望着,并没有靠近。
至于执法堂弟子,在看到宋知书后,相视一眼,却并未选择前行。
宋知书对这些都视若无睹,行走在广场上,向着里面一步步走去,不急不缓。
“不对,他的方向是...鸣冤鼓?”
“难不成宋知书要敲响鸣冤鼓,不可能吧,鸣冤鼓虽是宗门设立,给下面弟子鸣不平的,但多少年来,都没几个人敢真正敲响过啊。”
“有什么不可能的,看他这样子是铁了心,只不过就算胜了如何,代价很大的。”
有弟子看着宋知书前往的方向,顿时猜测对方可能要击鼓鸣冤。
鸣冤鼓,是宗门先贤留下来的,算是一件法宝,虽然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可一旦敲响,那便会震动整个执法堂,九城、乃至于外峰和内峰,都会知道,然后被无数人瞩目。
确实,敲击鸣冤鼓是对待不公的最好办法。
宋知书可真的能成功吗?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看着。
宋知书,也距离鸣冤鼓越来越近。
“宋师弟,不可。”
但在这时候,一道声音响起,是刘长卿,他走过来低声出言进行阻止:“宋师弟,你如果这样做了,那事情就很有可能闹大,到时候很难收场,要忍耐。”
刘长卿语气郑重,他是执法堂弟子,也知道很多东西,知道宋知书和朋友都遭受了不公。
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那股势力很强,即便李青舟来了也无法收场。
“刘师兄,师弟我如今这般搭话,你还愿意出言劝解,好意师弟知晓,但师弟意已决。”宋知书看着来人,面色温和且平静,最初认识刘长卿,对方是想通过自己结识青舟师妹。
这没什么,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不过今日能选在众目睽睽下与自己搭话,显然冒了很大的险。
虽不知道他宋知书被人针对,只要亲近甚至有一点关系的人都会被牵扯进去呢?
刘长卿这么做,完全就是将自身利益抛之脑后了。
“师弟,你敲响鸣冤鼓,才真是上了当。”
刘长卿低声开口,然后微微转过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
宋知书也投去目光,只见在不远处,白秋玉正带着一群人走过来,带着些许笑意。
他环抱双手,身躯笔挺,就站在那里,神色异常平静。
执法堂弟子见此,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知道,宋知书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撼动白秋玉,这是身份、也是阶级的差异。
同时也有人摇头,明明知道有人设下圈套,拿你立威,还走回来,当真愚蠢啊。
宋知书没说话,继而望向刘长卿:“刘师兄,你离开吧,切勿被师弟牵连。”
说完,他微微作礼,然后头也不回朝着鸣冤鼓的方向走去。
刘长卿见此还想追上去再说点什么,可身旁的一名执法堂好友却及时将其拉着,并且摇头,示意不要再管了,否则真的会出事。
“白师兄,要不要阻止他?”
另外一边,一名外门弟子走到白秋玉身边开口。
觉得鸣冤鼓一但敲响,怕是会有些麻烦,可以先动手阻止。
同时许多执法堂弟子也看过来,白秋玉虽只是外门弟子,但兄长白昊辰执掌执法堂,又有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在,所以白秋玉的话显然也很重要。
“随他。”
白秋玉却一笑,然后微微罢手,就站在原地,示意所有人都不要阻止。
他就是要宋知书敲响鸣冤鼓,不然怎么能借机会将事情闹大呢,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至于最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白秋玉心中非常自信,李青舟在,或许会很麻烦,可如今凭借宋知书一名区区杂役弟子,能翻墙什么风浪。
而不远处的执法堂弟子,见到白秋玉的手势后,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退下。
宋知书就这样畅通无阻的走到了鸣冤鼓下方,在他面前,就是鼓锤。
只要拿起,鸣冤鼓一响,不只执法堂,九城都会震动。
可宋知书就站在下方,没有了动作。
“怎么不动了?”
“难道这宋知书还心存犹豫?”
有弟子看到这一幕,相视一眼,有些疑惑。
宋知书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到执法堂,走到鸣冤鼓下,却不敲响,无疑会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白师兄,他好像不敢敲。”
白秋玉旁边,一个外门弟子开口。
其他人也不由浮现出嘲弄,宋知书做出这么大的阵仗,关键时候却要犹豫,如何不好笑?
“不敢敲?”
无需他们提醒,白秋玉也看到了,皱起眉头。
自己可是准备了一系列计划呢,就等着你落入圈套,现在站在那里不动手,哪里能够答应?
随即,白秋玉向前,走到了距离宋知书不远处,驻足停下,然后开口:“宋知书,我知道你要心有不甘,遭遇不公,既如此,那你就敲响鸣冤鼓,发泄你的怨气,拿回你的公道,我白秋玉一定奉陪。”
若说之前他还能忍下不说话,可到现在却有些心急,不敲响鸣冤鼓自己怎么发作?
怎么借此机会告诉所有人,有些人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得罪的呢?
立威,就要立的彻底。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宋知书身上。
事情都到这地步。
若是有点意气的话,不敲肯定不行。
而此时,宋知书没有开口,只是转过身躯,面色平静地看着白秋玉。
是他,因一己私欲,夺了自己的圣人剑胎,是他,利用手中权力,构陷李刀,也是他,散布言论,逼得王壮离开明月城,最终家破人亡。
到了如今的关头,依旧设下了圈套,要置自己于死地。
随着宋知书不断回忆,胸口中那股郁气不断震荡,似乎开始沸腾了,积攒到了极致。
体内的浩然正气,更是全部汇聚起来,游走在四肢百骸当中。
宋知书看着白秋玉,感受着两股气息交织。
嗡嗡~
陡然间,储存袋中的圣人剑胎,似乎感受到宋知书的心意,嗡嗡作响。
仅仅是在下一刻,宋知书突然抬起头,眼中精光涌动,周身所有的法力翻滚,加之所有的浩然正气,以及胸口的那一股郁气,一瞬间被他注入了圣人剑胎当中。
“杀!”
随着宋知书的身影。
圣人剑胎出现,却再也不是之前那般普通不起眼的模样,直接闪耀出各种华光,璀璨夺目。
咻~
瞬息间。
圣人剑胎爆射而出,快到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化作一道流光,直入白秋玉的脖颈处,而后光芒大盛,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威能。
噗嗤。
这一刻,鲜血四溢飞溅,浇灌在地上。
这一刻,白秋玉身首分离,周身经脉崩断,气息瞬间削弱,直至虚无。
这一刻,白秋玉身躯倾倒,飞起的头颅脸上带着疑惑,以及难以置信。
紧接着,那颗头颅重重落在执法堂广场,滚烫的鲜血蔓延而出,止都止不住。
死了!
白秋玉...死了!
身首异处!
安静!
安静!彻底的安静!
震惊!
震惊!彻底的震惊!
执法堂广场,无数人愕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倒在地上,已然身首异处的白秋玉,然后又看了看不远处出手,但脸色平静的宋知书,面露痴呆之色,手脚冰凉。
因为每个人都意识到,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