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穿兽林。
来风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虽然经常会有冒险者进入兽林中狩猎采药,但待的时间都不会长,不敢深入其中,更别提穿过大半林子了,那简直是送上门的食物,有去无回。
花燮手杵着面具,袖长的手指搭在莹白的面具上,分不清谁更白些,与深邃如墨的眸子形成强烈对比。
其实他不仅派了来风调查,早在见到两人的第一晚,就暗中派人查过,但一无所获,两人似乎是凭空冒出来一般,与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任何关联,根本查无所查。
所以他才会让来风顺着入京的路再查一遍,没想到还真的有了收获,既然两人的起点在无隙城,那只要继续追查,总会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现在留守无隙城的人是谁?”
“十三。”
“让他继续深入调查,两人那段时间住在哪儿,接触过谁,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凡是能查到信息全都要。”
“是,属下立刻通知十三。”
来风应道,心里却忍不住惊疑,这两人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让公子如此在意,连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这种细节都不放过。
花燮摆手,“去吧,吃你的火锅去。”
来风公升,正要告退,又听花燮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来风:“刚过戌时。”
“这么晚了?”花燮皱眉,“你去问问锦瑟,那家伙回来没有?”
来风才刚回来,一时也没反应过来“那家伙”是谁,瞅着公子脸色不好也不敢问,连忙出去找到锦瑟,把问题原模原样丢过去,实力甩锅。
好在锦瑟心思灵透,一听就知道“那家伙”指的是谁,差人去了趟西院,发现不仅音盏没回来,连银星也没影。
如实汇报后,花小王爷顿时一张脸黑成锅底,“靠!说好只是去还衣服,这还乐不思蜀连家都不回。十七,去把人带回来。”
正在院中等待火锅的十七顿时乐极生悲,神色发苦。
来风看着不悦,语重心长地教训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公子发话了,还不快去。”
十七幽怨地看了眼他哥,你根本不懂,那可不是一般的家伙,实力生猛,还跑得比我快,拿什么把人带回来啊。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片刻后,天边就响起轰隆隆的雷声。
要下暴雨了。
十七愈发觉得自己倒霉透了,眼看着就要吃火锅,偏偏要冒雨去接人,还有比他更倒霉的吗!
“快去!”
来风不仅体会不到弟弟的悲惨,还恨铁不成钢地催促道:“赶紧了,跑快点,尽量在雨下来之前完成任务,我们等着你吃火锅。”
最后一句话给了十七莫大的安慰,身影一晃,跃上房顶消失在风驰电掣的夜色中。
然而来风的期望并未成真,十七才走不久,倾盆大雨就从天而降。
入夏的第一场雨,终于来了。
此刻,万兽楼内院。
音盏看着窗外说下就下的暴雨,小脸皱成一团,“怎么突然就下雨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经过亭子里的一番相处,两人的距离似乎拉近不少,尤其言雪衣单方面给她起了个“小骗子”的昵称后,那种不是一路人的隔阂也淡了许多。
音盏也发现言雪衣的冷淡并非是针对她,而是他本身就是一个没什么表情,气质清冷的人,正因如此,偶尔露出的浅笑才显得如此难能可贵,虽然好几次音盏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言雪衣这人话虽然不多,但博闻强识,涉猎甚广,与他聊天是件很舒服的事,他不会像花燮那样咄咄逼人,步步挤兑,总是恰到好处的表达自己,又给对方留有余地,声音清冽好听,像夏日流淌雨林的溪水,沁人心扉。
音盏说话的时候,他会认真倾听,没有不耐烦,不会无缘无故打断对方说话,除了表情单一,几乎算得上是个完美的听众。
音盏很少能遇到听自己说话的人。
以前在兽林,她只能和银星和兽类对话,聊的话题非常有限,无外乎哪里有危险,从什么方向走比较安全,水源在哪儿,这果子能吃吗有没有毒之类的,反正不可能和一群凶兽聊人生理想。
再后来遇到池翌,大部分都是他在讲音盏在听,作为离开兽林交的第一个朋友,池翌更像是她的老师,教会了她很多事,包括对这片大陆的认知以及生活常识。
之后……接触较多的应该是花燮了,这个人,怎么说,说是朋友吧,他总有办法把人气得七窍生烟,说是敌人吧,又在你需要的时候施以援手,总是端着架子高高在上,态度恶劣、语气欠揍,让人恨不得痛扁他一顿出气,哪里会想好好和他说话。
言雪衣就不一样了,他不会抢白,不会嗤笑人,认真倾听,认同的给出意见,不认同的耐心指出,语气清悦,不急不缓,如沐春风……额,虽然这春风有点倒春寒,却不会让人不舒服。
直到远处亮起灯火,音盏才察觉时间流逝,两人竟然说了那么久的话。
她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耽搁了对方时间,提出告辞时,言雪衣提议留下来吃晚饭……然后就到了现在。
电闪雷鸣,想走也走不了。
言雪衣看着窗边的少女,道:“你急着回去?”
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问,好像内心存在着某个答案,想听对方承认,或者否认。
“倒是不急。”音盏看着窗外加大的雨幕,神色有些忧虑,“就是不知道要下多久,我总不能一直在这打扰。”
言雪衣道:“没事,你可以留下。”
他说这话完全是处于目前情况的一种考虑,但在等对方回答时,言雪衣突然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有着期待。
为什么会这样?
期待一个刚成为朋友的人留下过夜。
言雪衣不清楚这是朋友间的善意,还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好像自从那夜在街巷看见她开始,就有种冥冥之中被什么牵引的力量,拉着他往前走。
这种感觉并不好,他不喜欢改变现状或者心态,会让他陷入脱离掌控的不安。
可明白了这一点,偏偏他还不想停下来。
“如果雨不停,住一晚也没关系,房间很多。”他说道。
特意加这么一句,是想打消少女疑虑,可以安心留下。
但言雪衣知道,想让对方留下这种心理,本来就不正常。
音盏笑了笑,以为言雪衣这么说只是客气,虽然说了做朋友,也不好太打扰对方,她都厚着脸皮吃了人家做的东西,哪好意思再留下来住一晚。
正要拒绝时,周围骤然一亮,继而一暗,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响起时,音盏猛地回头,震惊地看向窗外雨幕,整个人都僵住了。
言雪衣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忙走过去道:“没事吧?”
“刚才……”音盏一动不动看着窗外,抬手杵着太阳穴,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感觉到没有?”
言雪衣看向窗外,黑暗中能看见院中竹子被暴雨压弯了腰,地面瞬间积了一层水,远处的雷声持续轰鸣,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音盏的神色很严肃,不像故意开玩笑的样子。
言雪衣问道:“你感觉到了什么?”
音盏有些不敢置信,“你真的没发现?”
她指着窗外,脸色隐隐发白,“就那个方向,刚才打雷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受,像是雨水落在地面漾起涟漪,又像树林中的细风缓缓徐来,轻描淡写得让人难以察觉,可又确实存在着。
如果不是曾感受过一次这种威压,可能她也不一定能察觉出来吧。
想及此,音盏神色愈发凝重,这里可是热闹繁华了几百年的皇城,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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