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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根本就不存在!”

这掷地有声的声音落下,如晴天霹雳。

肉团神话音刚落,一股力量冲入夏伯伦和邓肯的心灵世界,试图将两人同时拉入了一个精神空间。

夏伯伦本想抵御这属于神灵的权能,却能感觉到这片精神空间对自己无害,所以放弃使用意志力抵抗。

虚无。

一片虚无。

夏伯伦曾经置身于【背叛者之牙】的永夜中,那囚禁灵魂的黑夜就是一个精神空间。但相比那片永劫黑夜,肉团神创造的这个精神空间,还要空虚的多。

夏伯伦和邓肯两个人站在一望无际的虚空之中。

这里什么都没有。

除了她。

——两人前方,遥远的缥缈虚无中,还漂浮着一个如行星一般巨大的怪物。这怪物就像一个硕大的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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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一半是鲜红的血肉。连绵不断的血肉堆砌成了崇山峻岭。这肉堆积而成的山峦,很像之前夏伯伦见到的神孽肉山。不过和神孽肉山不同,这肉块堆砌成的大地上,满布数以亿万计的人脸,和无数从大地中生长出来的人手。

怪物的另一半代表生命的另一面——植物。这一半是巨树虬结的枝条,成千上万错综复杂的树木根系彼此交错,如千万条龙纠缠不休。树木根系之间百草丰茂,长出了绿油油的百草和五颜六色的花朵。

球状怪物四周的虚空中,漂浮着无数神性花纹和符号。以夏伯伦和邓肯的神秘学知识,可以轻易看出,这些花纹符号,象征着生命和创造。

尽管从未见过这个怪物,但夏伯伦还是通过灵魂中的熟悉感,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是“肉团神”本来的面目!

“这才是你真正的形态吗?没有名字的肉团。”夏伯伦问。

怪物说话了。

当神发出第一个音节,亿万里的精神空间,相继亮起了光。

一个声音在无边无涯的虚空中回荡:

“你看到的,是我完整的模样。但现在的我已被撕碎,你见到的肉团神,也只是我的一小部分碎屑。”

邓肯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怪物颇感兴趣。矮小的侏儒站立在无涯的虚空中,和比星球更大的真神对峙,毫无畏惧。邓肯微笑问道: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讳呢?伟大的存在。”

星球一般硕大的怪物身上,由草木组成的半球上,花草枝条疯长着。新的声音回荡在虚空中:

“在遥远的时代里,凡人和神只都称呼我为,诸生灵之母。这只是一个事实,而并非尊名。我被撕碎了,绝大多数的碎块被囚禁在【故事王国】。我还留存在世上的碎屑,被世人称为,伟大母亲。”

“你就是伟大母亲?”夏伯伦说。

难怪她的肉团形态和神孽肉山如此相似,原来肉山就是她的子嗣!

邓肯双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着宏伟如星球的怪物,又是紧张又是兴奋,道:

“诸生灵之母,这么说来,你和我的遭遇差不多呀。连你这么强大的神只,都被封印在了故事的王国中。你被封在了哪个故事里?”

当诸生灵之母说话时,整片虚无的宇宙仿佛都在震荡:

“我被封印在一个名为地球的故事里。

“那是一个纯粹虚构的故事。通常来说,只有足够多人知晓的故事,才能成为【故事王国】的气泡。

“但万事皆三,另一个宇宙的法则规定,只要宇宙中有3个人,发自内心相信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它就可以成为一个稳定的叙事,化作【故事王国】中的气泡。”

诸生灵之母没有说多余的内容,这尖锐的声音在虚无中回荡不休,也在夏伯伦的心中反复闪回,像是魔鬼的呢喃。

“故乡······”夏伯伦用中文说出了,这个再熟悉不过的词汇。

他其实,早就想到了。

往事历历在目,如闪回的电影片段,在他的眼前依次闪过——

···········

不久之前,夏伯伦感受到天命的呼唤。3条传奇之路之一,是传奇天命,【万界探索者】。

它的进阶任务,是到达过8个有人居住的星球。

夏伯伦来自地球,降生于瑞欧力星球的。数据面板却显示,进阶任务只完成了【1\/8】。

···········

地球的夏伯伦降生于瑞欧力星球无风的小镇。

《Nightfall》游戏剧情发生的行星,叫作“瑞欧力”,和英文really发音相似。这个名字如此怪异,就好像一直有人在他的耳畔,嬉笑着:

“really?”

夏伯伦不由感叹,其实这个名字也还是留了一分余地。要是这颗星球直接叫瑞欧(real,真实的)而不是使用副词,他一上来就会怀疑了吧。

他应该猜到的,或许不是瑞欧力行星的名字,对应了地球的某个英文单词,

而是某个英文单词被创造来,对应瑞欧力行星的名字。

············??

离开了有风的小镇,夏伯伦登上前往千层都市的闪电列车。他在车上和艾莉亚通讯,利用圆周率解开了邓肯设下的、无人能答的谜题。

那天,酥麻感涌上他的头皮,透过骨髓的极寒在后背蔓延。

他得知了,

——在这个世界,圆的周长恰好是该圆直径的【3】倍。完全符合天然协调的数学之美。

而在被称作地球的梦境中,圆的周长和直径的比值,却是一个异常怪异的无限不循环小数。

一繁一简,孰真孰假?

如无必要,

勿增实体。

············

辞别了千层都市,逃离钢铁神国,夏伯伦踏足波澜壮阔的大海,掌握了五环【通神术】。他拥有了直接沟通亘古之光的权能,至高的光会用是或否回答他的问题。

他乘着鹦鹉螺号,远征重洋,寻找风暴海中心的神秘遗迹亚特兰蒂斯。

在船上,在风暴海不曾止息的风暴声中,他曾经向亘古之光提问过,这么一个问题。

【我记忆中那蔚蓝色的星球,和《英雄绘卷》是否类似?】

【答桉:是】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夏伯伦没有直接提问涉及地球真相的问题,而是使用了“是否和《英雄绘卷》相似”这样的表述,就好像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似的。

《英雄绘卷》是一部虚构的小说,被用于封印低语暗梦所记恨的英雄们。

地球,而非瑞欧力世界,和小说《英雄绘卷》相似。

所以地球会是什么呢?

········

伟大母亲的神子,圣婴“肉山”登陆了哈立德的港口。夏伯伦作为唯一的救世主,登上了血肉山峦之巅。

在血肉组成的崇山峻岭上,神孽肉山的腔调像孩童一样纯真。

肉山说,夏伯伦带有伟大母亲的气息。

它还说,这世上所有的生灵,追根朔源都不过是母亲或大或小的孩子,就连诸天的神只也不例外。

在时间长河源点最遥远时代的日暮(Nightfall)中,太阳般耀眼的母亲被封印。但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伟大母亲苏醒的日子已是指日可待。

·········

肉山不是唯一一个,感受到夏伯伦身上伟大母亲气息的生物。

夏伯伦辞别了东大陆的港口,踏足了孤寂千万年的神秘遗迹。

在黑水晶的通道中,沙华鱼人女祭司同样被夏伯伦身上的气息所迷惑。

这是真正源于母神的亲切感。女祭司相信,夏伯伦是伟大母亲的神使。

直到今天,夏伯伦才真正确定了自己身上带有伟大母亲气息的原因。他知道,如果当时在女祭司面前的是安妮薇或者邓肯,女祭司也会察觉到他们身上属于母神的气息。

——异乡人并非异乡人,而是封印母亲的囚牢。

········

过往的冒险结束后,夏伯伦重新回到南方的迷雾海,通过幻梦的门扉进入故事的王国。

在名为地球的故事里,夏伯伦亲手弑杀了自己的父亲。

当时,一个骇人的想法在夏伯伦的脑海中一闪而逝。这可怕的想法,令夏伯伦不寒而瑟,鸡皮疙瘩从脚底窜到天灵盖:

会不会,这里就真的是地球,而不是一个虚妄的梦境?他会不会真的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后来,他已然想到,或许两种答桉都是对的,不是非此即彼。

——那里既是真的地球,又是一个虚妄的梦境。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那个故事里控制电脑里的人物,却可以影响历史。

地球仅仅只是故事王国中的一个故事而已,夏伯伦杀死的就是真正的父亲。

当他离开列王之王的神国,流落在海面上,在绯红之月的夜晚、在迷雾海中心,坠入梦境时,他的确回到了地球。

异乡人早就回到过,梦寐以求的故乡。

·········

当夏伯伦准备离开名为地球的故事,肉团神,或者说诸生灵之母,也试图与他一同逃离。

母神的逃离失败了。

显然,母神被封印在那个名为地球的故事里,就如试图踏足星空的英雄们被封印在名为《英雄绘卷》的小说里。

在《英雄绘卷》的故事气泡中,夏伯伦帮助讪笑小丑,抵达了千万叙事之底,【故事王国】的底层,取回了小丑被窃取的神力。

讪笑小丑恢复了力量,但【故事王国】的封印也濒临崩溃。

那来自时间源点,人们早已遗忘的,被短暂封印在故事王国里的恐怖之物,终将归来。

·········

在逃离囚牢的尝试失败时,伟大母亲,或者说诸生灵之母,曾经让夏伯伦做过一件事。

——离开故事王国后,对自己的记忆使用【渎神者】。

夏伯伦回到现实世界后,始终没有忘记这位邪神的忠告,但一直没有这么做。其中暗含的意思,他已然明晰。

他的记忆,至少一部分记忆,是神只编织的,所以才可能受到【渎神者】影响。

记忆,是世间人认为是灵魂的东西,证明我是我的全部理由。在魔法的世界里,却可以被编织,被改写。

在一切故事的开始,真正的夏伯伦便已死去。历经艰难险阻、踏足险境、完成一场又一场冒险的牧师少年,只是一个拥有虚假记忆的精神缝合怪。

他是虚假的异乡人,现世的放逐者,非自愿的殉道者,灵魂的弗兰肯斯坦。

·········

在瑞欧力星球,夏伯伦是在遭遇列王之王神罚的时候,掌握了【渎神者】的力量。

但在地球上,夏伯伦早就经历了成千上万次训练,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训练中掌握了忤逆神明的力量。

这与生俱来的神秘阴影,需要汗水浇灌,才能真正掌握和控制。正是地球上的练习,让穿越到异界的夏伯伦能够快速掌握它。

无数的证据证明,夏伯伦的穿越和亘古之光有关。但在穿越之前,他早就已经是神的天敌。任何神明的伟力,其实根本没有办法将他拉到异世界,除非出于他的意愿。

夏伯伦曾经怀疑,他会到达瑞欧力星球,是因为自己对游戏背后的秘密好奇,主动压抑了一部分自己的力量。

但是,假如,他从来就没有穿越呢?

假如,地球仅仅只是少年从小到大每一个梦境中闪回的片段,一个训练他掌握特殊与生俱来能力的幻境,一个当黎明的第一丝曙光洒在脸上,睁开眼睛时就会忘却的幻梦。

只是,终于在某一个夜晚,所有的训练都已经完成,所有梦境的片段全部融合在一起,变成了清晰的回忆。

假如,夏伯伦只是在所有的梦境片段连成一片的刹那,无意地在现实世界中激发了【渎神者】的力量,压制了【永不落幕的剧场】中神之祝福。

许多个世纪以来的第一次,无风的小镇有了风,诸神迎来了她们的天敌。

········

脑内,所有闪回的片段都结束了,一个又一个线索连成串,揭开了迷面纱,驱散了迷雾,显现出故事的真相。

少年缄默无言。

“夏伯伦,邓肯,当我被封印在你们的记忆中时,就如你们被封印在小说中时一样。被封印的我能够影响的现实有限。我被限制无法说出真相,只能有限地扭曲这个梦境,来暗示你们。”诸生灵之母的声音在无垠的虚空中飘荡:

“我在这个故事里,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微调了一些语言的发音。我费尽全力才让一两个英文单词的发音,变得和瑞欧力行星的名字相似。”

“我改变了数学的法则,将圆的周长和直径的比值,改为了一个无规律的荒诞数值,一个无限不循环小数,3.······为的是暗示你们,这个梦境的虚妄。

“我想传递的信息是,圆的知识欺骗了你们,一个圆形的知识之神编织了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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