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鲜花铺道
张泰伟见我们见过了面,很正式地说:“两位已经认识了,我希望你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起信任。”他转向叶卡捷琳娜道,“公主,这是我们中国政府能为您请来的最好的保镖,希望您的中国之行愉快充实。”
叶卡捷琳娜微笑道:“会的,谢谢。”
张泰伟敬了一个礼,临出门的时候拉了我一下。
我跟着他来到门外,张泰伟很直接地问我:“漂亮吧?”
我感慨道:“漂亮!”
张泰伟微笑道:“据说以前有一个杀手费尽千辛万苦混到了公主的身边,可是当他一见公主真人的时候就再也下不去手了,直到警察把他带走的时候他还在痛哭流涕。”
“……有那么夸张吗,那人心脏病犯了吧?”
张泰伟微微一笑,在我肩膀上拍了一把道:“不管怎么说,这下你不会抱怨我们给你的这个任务了吧,说实话我很嫉妒你,要是没有你本来应该由我来干这个活。”
我面无表情地说:“你的话我会如实转达无双他姐的。”
张泰伟呵呵一笑,最后郑重道:“从现在开始,你就要贴身保护公主,一会去宾馆的路上你要和她坐一辆车。”
我点头:“知道了。”
张泰伟带着门口站岗的两个战士走了,我刚要再进去,旁边的屋子里忽然走出5个彪形大汉来,其中4个是一色的欧洲人模样,领头的居然是一个还裹着头的阿拉伯老人,年纪大约有50多,有部圈脸的白胡子,眼睛深蓝,同样是膀大腰圆。
我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这个老人忽然噌的一下挡在我身前,双手拦在胸前,冷淡而客气地阻止我入内,我大声道:“我是公主的保镖!”
他示意我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依旧挡在门前,我既然是保镖,也就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谁知老家伙身体非常结实,而且手上力道很大,只一挥就把我弹开了,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四个大个子都把手伸进了衣服里,我心说坏了,难道杀手这么快就找上门了?我也捏住了裤兜里的小锄头柄……
这时门一开,叶卡捷琳娜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示意我们都进去。她又坐在沙发上,很随便地跟我说:“给你介绍一下,他们都是我的侍卫,戈什叔叔是他们的队长。”说着一指那个阿拉伯老人。果然是王权至上的国家,我还是第一次在现代社会又听到侍卫这个词,而且4个猛男一听到公主在介绍自己,都谦卑地低下了头。
老人仍然戒备地看着我,叶卡捷琳娜又用外语跟他介绍了我,戈什上下打量着我,说了一句我完全听不懂的话,他身后的四个侍卫都笑了起来,我茫然地问叶卡捷琳娜:“他说什么?”
叶卡捷琳娜道:“他说你们东方人全是娘娘腔,连保镖都这么秀气。”
我看看自己,又比比他们,遗憾地发现人家是有资格这么说我的,我身高略微不到1米80,在中国不算低,但对方5个人平均身高都在1米95以上,而且横向面积庞大,不得不承认,别说挡子弹,这5个人站在一起恐怕连导弹都防得住……
我不服气道:“尿泡虽大无斤两,秤砣虽小压千斤——你告诉他。”面对番邦蛮国咱也不用客气,四大名着里的名言不是让你自相残杀用的!
叶卡捷琳娜道:“你这句太复杂,不予翻译。”
我:“……”
戈什又说了句什么,这回我听出来了,他说的是英语,但是带着浓浓的阿拉伯语味道,咱们电视上看拉登又出什么示威视频,就是这个味,但至于他说什么,我还是没听懂……
叶卡捷琳娜转头对我说:“戈什队长说你像只猴子。”
我气愤道:“那总比还没进化的猿人好。”
叶卡捷琳娜道:“我只能帮你告诉他猴子有猴子的灵巧。”
戈什听了她的话,面带讥笑地还了一句,叶卡捷琳娜适时地转达给我:“他说灵巧有个屁用,能抓得住子弹吗?”
我不明白人类为什么总拿抓子弹来说事,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他们总是抱着嘲讽和排斥的态度,就不能谦虚点吗?
这次我没用叶卡捷琳娜翻译,用英语坚定地直接回答大胡子回民:“是的,我可以!”
这回满屋子的人都笑了,叶卡捷琳娜告诉我:“戈什队长认为你应该去参加美国脱口秀——就是类似于你们中国的相声。”
我郁闷道:“你跟他说……”
叶卡捷琳娜耸耸肩道:“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我又不是翻译!”说着翻了个白眼走出去了。
这下我彻底郁闷了,在这场争风吃醋的战斗中,我惨烈地败了,这个传说中擅长到处树敌的公主明显更袒护自己的侍卫,拉偏手、支偏嘴,合着我说的话一句也没传过去,人家损我的一个字也没落……虽然我承认她白眼也能翻得倾国倾城,但我很不爽——她又成功地为自己树立了一个敌人!
老回民带着自己的4个手下紧跟着公主走出去,一边幸灾乐祸地回头看我,他们5个人像枣核一样把公主围在里面,其他的防护措施确实显得有点多余。
一出机场大厅,上百号记者忽然涌上,几乎人手一个相机在警戒线后狂拍,镁光灯急闪,戈什他们很有经验地早就戴好了墨镜,这时候安之若素,我则被闪得一阵头晕,这时才知道墨镜的妙用,急忙掏出来捂在眼睛上,公主优雅地冲他们招手,微笑,可是行进速度并不慢,很快一排高级轿车无声地停在了我们跟前,戈什他们围成一圈把叶卡捷琳娜护送上车这才调头走向后边的一辆,我顺理成章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叶卡捷琳娜正把一双玉腿放在后座上使劲揉着,见我开门,愕然道:“你干什么?”一边急忙把腿放下去。
我钻进车里:“以后我们就得坐一辆车了。”
这时戈什带着他的侍卫们同时围了上来,可又不敢贸然开门,只得使劲敲玻璃,叶卡捷琳娜放下窗户,戈什愤怒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大声询问着他的主人什么,叶卡捷琳娜冲他做了一个安好的手势,然后转过头对我说:“这是什么道理?你不知道我向来习惯一个人坐车吗?”
我摊手道:“为了你的安全,是上面交代的。”
她哼哼了一声:“那就客随主便吧。”她又冲戈什做了一个手势,侍卫们这才带着不甘悻悻离开,我通体舒泰,终于扳回一城!
叶卡捷琳娜关上窗户,虽然收回了腿,但还是没有老实坐着,她懒散地斜靠在座位上,扭头看了我一眼很直接地说:“刚才的事别介意,我承认我是故意的,不过你总不会想跟一个倔老头斤斤计较吧?”
这下我倒不好意思了,一个拥有如此高贵身份的人和你用这样的口气说话让人感觉很奇怪,好象一下就能全无芥蒂,我微笑道:“哪里。”
她把胳膊枕在脑后,玩味地看着我,问道:“第一次做保镖吧?”
我:“是……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叶卡捷琳娜嗤的笑了一声道:“对我不满还是对这个职业失望了?”
“呃……没有。”不过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跟刚才那个大方典雅的公主判若两人,我有点明白她为什么习惯一个人坐车了。
果然,叶卡捷琳娜开门见山道:“我大概要在中国待些日子,要想我们相处愉快我想我们得彼此适应,我可不想在任何角落都保持那副见鬼的仪态,你要贴身跟着我也可以,但最好别大惊小怪,当然,你私下里可以写回忆录什么的把这一切记下来再发表出去,我不在乎。”
我说:“我没那么无聊。”
“那就好。”她打了个哈欠看着外面鳞次栉比的建筑道:“中国比我想象的要好。”
我没话找话道:“公主殿下的汉语也说的不错。”这倒不完全是恭维。
叶卡捷琳娜道:“我祖母有四分之一华人血统,我们富加王国虽然人口不足100万,但居然也有一条华人街,所以我对中国很好奇,一直想看看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我开玩笑道:“那么到公主这一代就还有十六之一华人血统。”
叶卡捷琳娜道:“你以后可以叫我凯瑟琳或琳达。”
“呃,好,以后你可以叫我小何或安忆。”
然后我们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忽然不自在道:“我还是叫你公主吧。”
她也笑起来:“我也还叫你何安忆。”
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过于生疏却偏偏要装作很亲切的样子会更尴尬,但好在我们都是很直接的人,干脆捅破了这层尴尬关系,现在比起“凯瑟琳”和“安忆”,我们直呼其名反而更舒服更默契些。
这时司机说:“公主,我们已经到宾馆了。”
叶卡捷琳娜随意地嗯了一声,双腿在地上来回划动着,划了能有四五秒,忽然睁大眼睛道:“我鞋呢?”
我茫然道:“什么你鞋呢?”
叶卡捷琳娜有点急道:“我习惯上车就脱鞋——找不见了!”
我也急了,忙俯身在车座下四处张望,一边道:“你脱鞋干什么?”
这时透过咖啡色的玻璃已经可以看到路两边全是衣饰整洁的人列队相迎,他们一边鼓掌一边期待地向我们这边张望,里面有不少是省市的领导和宾馆的高层,还有各主媒记者,全都严阵以待。
司机见我们没了动静,疑惑道:“公主?”
我大声道:“别催,找鞋呢!”说着终于从座位底下拎出一只来道,“成功一半了!”
叶卡捷琳娜这个关头还是被我逗得一乐:“你想让我跳着出去啊?”
另一只鞋是说什么也找不到了。
如果是长裙曳地还好说,可这时我才发现她现在穿着的是一身休闲装,上半身t恤还印着史努比呢,下半身是一件短裙,这样出去无论如何都得穿帮。
外面的人见我们久久不出来,开始疑惑起来,戈什带着人快步走来,叶卡捷琳娜推了我一把道:“出去为我开门。”
我也来不及多想,急忙下车跑到另一边缓缓打开车门,人们开始重新欢呼和鼓掌……
叶卡捷琳娜一低头,优雅而俏皮地拎着两个裙角翩翩下车,顿时有人叫了起来:“公主没穿鞋!”
我们这位惊才艳艳的公主,在临下车的时候故意先探出一只纤纤玉足,然后一落脚就踩进了深深的花丛里。
万幸……万幸这是五星级酒店,万幸要迎接的是一位公主,酒店方把刚采摘下来的鲜花铺满了道路,一直从门口到车前,而我们的公主拎着一只鞋,托起裙摆,款款落入花丛,她绝美的容貌顿时引起了人们的一阵惊叹,无数相机大闪特闪,把这个历史性的美丽画面永远地留了下来。
鲜花、美人、赤足的天使,没有比这更具有艺术气息的了,凡尘的人们只有呆呆地看着这幅画面,谁也无暇去想:为什么公主手里只有一只鞋……
叶卡捷琳娜面带微笑、神圣典雅而又充满俏皮的少女情调,赤足缓缓地走过花街,所过之处光芒万丈,俗人无不低头屏息,我跟在她身边,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快上台阶的时候,公主小声地说:“抱我进去!”
这会,就算再木讷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慢慢地走到公主身边,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把她的一双小腿揽在臂弯,将她横向抱起,动作沉着而从容不迫,庄严得像位救世神。我的身后传来了无数的欢呼和尖叫。
是的,叶卡捷琳娜刚来中国就创造了一个经典,从此以后,鲜花铺路成了丽都酒店的保留节目,凡是有高官豪富的夫人下榻,酒店方都会事先询问一下要不要这个项目。而且自此以后民间也盛行此风,每每有人结婚,新娘子总会想尽办法搞来鲜花,然后犹抱琵琶半遮面地从车里下来,撩起裙角,手里提着一只鞋。注意必须是一只,因为要是两只的话就不得一手一只或一手两只,前者非常破坏美感:一手一只鞋看上去更像个在追杀丈夫的悍妇,而后者像是雨后过泥滩,在这个上,世界人民在事后都不得不钦佩叶卡捷琳娜公主的美学造诣,区区一鞋之差,羞煞无数艺术大师。
当然,到了后来随着要这项目的人越来越多,鲜花已经不够用了,最后有人想办法,把今天用过的还算完好的鲜花回收再次利用卖给下一家顾客,那些花被踩来踩去,很多人就是这样得上脚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