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慕寒抬眸看向冷煜,冷煜唇边笑容愈发灿烂,“一,当然是最直接的目的,就是四爷要堕掉这个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的孩子,毕竟……”
冷煜顿了顿,睨了商慕寒一眼,见其眸色如常,未见一丝波动,才接着道:“毕竟任何男人都受不了这个。”
商慕寒依旧反应清淡,没有吭声。
“第二,便是借机打击宰相苏希白。听说苏希白是三王爷的人,而且这些年他权势滔天,贵国皇帝都忌惮他三分,此次事件也正好合了贵国皇帝的心意,挫挫苏希白的锐气。当日,那么多大臣给王妃求情,想必又让贵国皇帝心里对苏希白记恨几分,拔掉苏希白怕是迟早的事。而自己的女儿在宫中流产,也加剧了苏希白对贵国皇帝的不满,四爷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本宫说得对吗?”
商慕寒弯了弯唇,眸色沉郁,“还有吗?”
“有!”冷煜笑如春风,丝毫不在意商慕寒渐渐转冷的脸色,依旧不徐不疾,“孩子是在宫里流掉的,虽然也没有证据说是贵国皇帝所为,但毕竟王妃是他留下的,所以,孩子突然没了,贵国皇帝心中对四爷肯定愧疚,而四爷想要的就是这份亏欠!想必他日,可以因此有所收益……”
商慕寒眸光微闪,低低笑了。
“怎么?”冷煜挑眉,亦是浅笑,“难道本宫猜得不对吗?”
“不!殿下猜得很对!”商慕寒也毫不避讳,唇角轻扬,“只是,本王觉得一个人知道的事情太多未必是好事,而且,在本王心里,殿下一直是个知轻重的人。”
这话说得。
寒意和威胁溢于言表。
冷煜岂会听不出话中之意?却也不生气,依旧笑得绝艳。
“四爷放心!本宫还是那个知轻重的人,今日之所以将话如此直白地说与四爷,不过是想告诉四爷,本宫是值得四爷合作的人!四爷想啊,本宫深知四爷心思,堪称四爷知己,与一个懂自己的人合作,可以事半功倍不是吗?”
同样,威胁和利弊也溢于言表。
商慕寒微微怔了怔,旋即,薄薄的唇边缓缓牵起,轻轻笑开,“南轩太子殿下果然名不虚传!”
冷煜笑着略一低头,一幅却之不恭的模样,“承蒙夸奖!”
一时,两人朗声笑开。
许久,两人才止了笑,冷煜端起桌上茶盏,轻啜了一口,又想起什么,放下茶盏。
“只是本宫有两事不明!还请四爷解惑!”
商慕寒微怔,眸光敛起,眼梢轻抬,睨向对方,“殿下请讲!”
“王妃一直说孩子是四爷的,而四爷又说不是,可本宫看王妃那样子也不像是撒谎的人……”
冷煜一边问,一边睨着商慕寒的脸色,话没有说完,就顿在那里,但是,意思却很明显。
商慕寒垂眸一笑。
苏阳本就没有撒谎,只是,他不是四爷!
他不可能替别人养孩子!
而且还是那个人的孩子!
见他低垂着眉眼,沉默不响,一幅为难的样子,冷煜笑道:“没事!四爷可以不用回答这个问题!”
“多谢殿下体谅!”商慕寒抬眸,微笑着略一颔首,“那,另外一件事呢?”
“宫中戒备森严,所有吃穿用度都是经过层层检查,四爷是如何对王妃用的药,而且,竟然神不知鬼不觉,连太医都不能检查出来?”见商慕寒眸色稍异,冷煜又接着笑道:“当然,这个问题四爷也可以不用回答哈,纯属本宫好奇而已。”
商慕寒弯了弯唇角,“在苏阳进宫之前,也就是在王府里面,已经饮下堕胎之药,只是,该药无色无味,且会在身体里潜伏几日,不会当即发作,而且从脉象上来看,也检查不出什么异常。”
“哦!”冷煜点头,唇角笑容浅浅。
苏月还没来到前厅,远远就听到两个男人朗声而笑的声音,心中一阵发毛。
也不知道冷煜那家伙有没有将她的事讲出来?
还专程来拜访她呢?
依她看,那家伙就是存心的,不让她好过。
快到门口的时候,张安忽然加快了脚步,原本走在她身后的,蓦地就直直越过她,走在她的前面,先她入了厅门。
“侧王妃来了!”
张安对着屋里两人一鞠。
两人止了声。
门外,苏月怔了怔,也没有想太多,弯了弯唇,只觉得张安果然尽职尽心。
苏月走进去的时候,屋里两个男人都朝门口看过来。
“苏月!”
冷煜起身站起,笑容干净明媚。
长身玉立、气度高洁。
苏月看向他,忽然想,有着如此行尊带贵气质的男人,她如何就会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商人。
“冷煜!”
苏月笑了笑,突然想到什么,眼梢轻掠,偷偷睨了眼坐在厅中正上方的那人,只见那人一双黑眸也正静静地看着她,只是,眸色深沉,不知任何意味。
苏月心头微微一滞,连忙将目光掠开,复又看向冷煜。
其实,她就是想问问冷煜有没有说什么?
可偏生冷煜那厮就像看不懂她的眼神,自顾自笑得绝艳:“苏月,好久不见啊!你好吗?那日在宫里匆匆一面,也没来得及说上话,所以,今日我就专程来四王府找你了。”
边上的张安一怔,为那个“我”字,他记得这个男人进府以后,哪怕在商慕寒面前,也一直自称本宫,在苏月面前,竟是脱口而出,“我”得如此自然。
这般想着,便不由地抬眼睨了坐于厅前方的男人一眼,果然看到男人握于软椅椅把上的手微微一攥。
这厢,苏月讪讪而笑,“我很好!你呢?”
“还很好?”冷煜嗤笑,“那日在芳华殿,那般情境,你不知道我还真替你捏了一把汗,四爷又不在,你连个帮衬都没有,所幸你有在六……”
苏月脸色一变,愕然看向他。
六扇门?这厮要扯六扇门吗?
冷煜一笑,黑眸晶亮晶亮,灿若星子,“所幸你见多识广、临危不乱,化险为夷,我才松了一口气。”
真正松一口气的人是苏月。
她看了看冷煜,又看了看商慕寒,刚准备说话,商慕寒忽然朝她招手,“苏月,过来!”
苏月一怔,不意他会如此,见他眸中一片沉静,心中越发瘆得慌。
微微咬了咬下唇,她回头睇了冷煜一眼,快速警告了一下,这才拾步朝商慕寒走过去。
商慕寒伸手,将她的手背裹住,带着她在他旁边的软椅上坐下,微微一笑道:“本王竟不知你跟太子殿下是至交好友!”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并没有松开她的手。
苏月怔怔垂眸。
又见两手握!
她与多少个女人这样握过?
心尖微微疼得一颤,她蹙眉,抬眸看向身前的男人,晌午的阳光透过木格子窗斜铺进来,明明暗暗的晖光中,却只见到他眼底那一片黑色,就像是怎么也抹不开的浓墨,深沉似海。
那一团熟悉的黑,那一团永远也看不懂的黑。
就像没有一丝星光的夜。
她不懂一个人怎么可以动作如此温柔宠溺,眼神如此冰冷深沉?
那一刻,她只想到两个字,做戏。
这个男人在冷煜面前做戏!
伪恩爱,是么?
有必要吗?
她忽然想,自己在怕什么?
又在在意什么?
她都是要拿休书的人,不是吗?
是苏月,是苏桑又有什么所谓?
这般想着,心中就释然了起来,她亦是弯起唇角,笑得嫣然璀璨:“四爷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她看到男人唇角的笑容微微一僵,不过片刻,却又恢复如常。
那厢,冷煜却是“哈哈”一笑,再次出了声,“看到没,四爷,所以方才本宫说,你这个夫君不合格啊!竟然对自己的妻子这般不了解!”
一旁的张安又是微微一愣。
看,又本宫了。
再次睨向商慕寒,只见其唇角斜斜一勾。
“殿下说得可不是!”商慕寒眉眼弯弯,回头睇了一眼冷煜,又转眸看向苏月,笑道:“所幸,来日方长,本王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你说呢,苏月?”
苏月一怔,狂汗。
敢情做戏还做上瘾了。
嘴巴痒得真想提醒他,他们没有来日方长,拿了休书,就要双双各奔东西。
不过,终是没有说。
她不是矫情的人,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对于这种戏码,她早已身心俱疲,干脆不配合、不逢迎、当然,也不会去戳穿、去唱反调。
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冷眼看戏。
她听到两个男人又不知所谓地聊了一番,她就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手,确切地说,是看着自己被男人握住的手,看着,看着,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
美人羞!
那东西是冷煜他们带过来的。
她一直想知道,那个东西是不是真的就这般神奇?
虽然,以辩证唯物主义的角度出发,她很肯定那是假的,而且当日通过红儿也证实了她的肯定,但是,她还是想不通。
如果根本无此功能,他们南轩千里迢迢带过来又是作何?而且还作为国礼送给景帝,就不怕穿帮露馅?一旦发现是假的,那真真是开国际玩笑,想来南轩也不会如此作为。
所以,她才想不通。
多年来的职业习惯,越是想不通的事她越是想要搞清楚,不然,觉都睡不好。
“四爷,我能不能单独跟冷煜说说话?”
苏月忽然打断了正在不知交谈着什么的两人,开口问道。
两人皆是一震,停了声,齐齐看向她。
似是没有想到一直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的她会蓦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可以吗?四爷!”苏月抬眸,迎接上商慕寒的目光。
商慕寒眸色依旧深沉,那一团炙暗玄黑深胶着她,忽然,唇角冷冷一勾,“你的意思是要本王回避是吗?”
看得出他似乎有些不高兴,苏月却也懒得跟他解释,将手自他的手心抽出,起身站起,“不用,我带他出去说就成!”
末了,也不等他做出反应,就疾步往外走,经过冷煜身边的时候,说,“我们走!”
冷煜看看她,又看看坐于厅前的商慕寒,愣了愣,忽而,唇角微微一勾,略一颔首:“那本宫就先行告辞!”
说完,也是不等对方做出回应,就转过身,脚步翩跹地朝苏月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直走到前院的一方小池塘边,苏月见四周开阔,亦是空无一人,这才停了下来。
冷煜亦是顿住脚步,笑睨着她,一双黑眸波光粼粼,如同此刻身前洒满金色阳光的池塘水,潋滟生姿,“说吧,要跟我单独说什么?”
“你承诺我的事,没有告诉别人吧?”苏月转过身,看着他。
冷煜一怔,似乎不意她说这个,愣了愣,又低低一笑:“本公子一诺千金,师爷尽管放心!此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人知。”
汗,师爷!
苏月白了他一眼,又望了望左右。
“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个?”冷煜挑眉,表情看起来似是有些失落。
“当然不是!”苏月摇头,抿唇静默了片刻,骤然沉声开口:“我想知道,美人羞到底是怎么回事?”
“美人羞?”冷煜一震,愕然抬眸。
将冷煜送出府,已是用午膳的光景。
苏月直接回了自己的望月小筑。
碧玉琳琅都不在,竟然连瞎婆婆也不知去了哪里,苏月微微疑惑,伸手推开厢房的门。
出乎意料的,房中竟然立着一人。
那人一袭绛紫锦袍、俊秀挺拨,背对着门口剪手而立,不知在想什么,听到门口的动静,那人回过头来。
不是商慕寒又是谁。
苏月怔了怔,“四爷怎么在这里?”
她想反手关上门,忽然又觉得不妥,没有关,还顺手将门拉得洞开。
许久,才听到男人寡淡的声音,“走了?”
苏月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冷煜,轻应了一声,“嗯,走了!”
“怎么不留下来吃个饭?”
男人的声音依旧清淡。
许是见多了他那样,苏月也不以为意,径直走到窗边,将窗门也推了开,“我有留来着,他说,父皇在宫里设了宴,没办法,必须得回去。”
“怎么?很失落?”男人略带揶揄的声音响在身后。
也就是到这时,苏月才发现男人的异常,蓦地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