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众人落在苏月脸上的目光变得愈发鄙夷不屑。
一个女人,不安于室,他们打心底的同情起那个在大火中被毁掉一切的男人。
幸亏他今日没有来,不然,让他情何以堪?
冷煜握着苏月的手轻轻一握,苏月自是心知肚明,却也不以为意,转眸朝他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我没事。
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太子商慕仁,璀然一笑,“八爷的玉怎么会在我的手上,太子殿下,三爷、五爷不是都很清楚吗?还记得四爷与我姐姐苏阳成亲那夜,殿下、三爷和五爷不是去我的望月小筑抓过人吗?就是那夜,八爷的玉落在了望月小筑,至于原因,当时,四爷也跟各位讲得很清楚了,我这里就不想再多说。原本想着有机会将玉还给八爷,可是碰到的时候,又忘了带在身上,记起来的时候,又没遇到八爷,所以,一误就误到了今日。”
她的话刚说完,就听到五王爷商慕毅恍然大悟的声音响起,“原来是那夜啊!四嫂不说,我还真给忘了,想必,二哥、三哥也忘了吧?”
商慕毅讪讪地笑着,望向太子商慕仁和三王爷商慕展。
两人皆是脸色微堪,特别是太子商慕仁,更是僵硬地勾着唇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原本是想将这个女人推上去,也将老八推上去,结果……
什么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想必就是他这样。
景帝的脸色稍霁,沉了眸,没有说话。
几人的反应,苏月尽收眼底,她垂下眉眼,微微弯了弯唇,眼梢目光所及之处,似乎身侧有谁的目光深凝,她恍惚抬头,就看到了商慕炎。
他在看着她,应该说在深凝着她更为合适。
琉璃一般的眸子,就像是吸收了堂内所有的光亮,熠熠生辉。
鲜少的一本正经模样。
苏月一怔,与此同时,他也快速将目光掠开。
这时,前方的慕容侯又开了口,“玉佩是找到了,可八爷依旧是没有洗脱嫌疑,听风月楼的老鸨子说,八爷昨日包了如烟姑娘一整天!夜里,也是在如烟房里过的,对吗?”
慕容侯眉心微拢,凝向商慕炎。
众人怔了怔。
也是,就算真的玉佩找到了,也并不能证明什么啊!
“不错!”商慕炎也毫不避讳,“本王昨日的确包了如烟,但是……”
他顿了顿,俊眉一挑,“案发不是今日早上吗?跟昨日有什么关系?”
“八爷几时离开的风月楼?”
“夜里就离开了。”
“谁能证明?”
“当时,风月楼那么多进进出出的人都可以证明!”
“可是,我们问过风月楼的那些姑娘,都说没有看到。”
“那她们当时可能没有注意。”
“那也就是八爷还是没有不在场的证据,如此这般,依旧是不能洗清嫌疑。”
“那你们也没有本王就一定在场的证据,如此这般,你们也不能妄自定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尖对锋芒,气氛如火如荼。
最后,还是被景帝的一声厉吼打断,“够了!”
众人大骇。
正在唇枪舌战的两人也连忙闭了嘴。
全场顿静。
景帝凌厉目光沉沉睇向慕容侯,“慕容侯,这就是你办的事?六扇门大审,除了一块玉佩什么证据都没找到!”
慕容侯一吓,连忙跪在地上,“微臣无能,请皇上恕罪!”
“朕命你三日之内查清此案,否则朕便关了你这六扇门!”
景帝骤然起身站起,似是盛怒到了极点。
慕容侯眉心一皱,冷汗透衫,却也只得诺道:“是,臣定当竭尽全力。”
景帝又怒凝了他一会儿,才不满地将目光从他的身上掠开,看向商慕炎,“至于老八,在没有找到新证据之前,先关在六扇门,不许离开半步!”
商慕炎刚想张嘴反对,却又被景帝的一声厉吼打断,“还有你!”
明黄衣袖一扬,他伸出食指,直直指向场中的苏月,“你也给朕好好地呆在六扇门,等老四回来再定夺你的罪!”
全场一阵压抑的唏嘘声。
商慕炎垂眸,唇角微弧点点、稍纵即逝。
苏月怔了怔。
冷煜已经出了声,“不行!本宫要带她离开!”
男人的声音划过堂中所有人的耳膜。
那般坚定!
众人一震,连苏月自己也是为之一愕,转眸看向他。
男人裹着她手背的大掌又握紧了几分。
景帝脸色越发难看,沉默了片刻,最后怒极反笑,“殿下带她离开?殿下可知她身份?只要四王爷一日不给休书给她,她一日便是四王爷的女人,殿下贵为一国太子,怎可说出这般不知轻重的话出来?”
“是啊,是啊……”
堂下,有人附和,有人摇头,有人不屑,各种复杂目光齐刷刷落在这对双手交握的男女身上。
商慕炎瞳孔慢慢敛起,商慕仁唇角轻勾、笑容点点,商慕展冷哼、一幅嗤之以鼻之态。
各人眉眼,各种心思。
冷煜却也丝毫不以为俱,同样回之景帝以冷笑,“本宫不管,今日,这个女人,本宫带定了!”
堂下一片哗然。
“哦?”景帝挑眉,很不以为然,“殿下可知这句话代表了什么?苏月是我北凉四王爷的女人,敢问殿下这是在公然跟我北凉宣战吗?”
宣战?
这个词?!
众人一骇。
苏月心口亦是一撞。
这些日子只想着走,只想着离开,只想着冷煜是身边最后一抹温暖,是她最好的朋友,却全然忘记了他的身份。
是啊,他不是那个来北凉做生意的小商人,他是南轩的太子,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还有他的国家。
那夜,她让他带她走,他说好,那般果断坚定,他甚至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也不强问她什么,就那样默默地护在她的身边。
如此倾心帮助她的人,她又怎可连累与他?
苏月抿了抿唇,转眸看向冷煜,微微一笑,心中已做了决定。
“冷煜,你走吧!不要担心我,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够搞定!放心,等这里一切尘埃落定,我一定会去南轩找你,去拜访你的母后!”
那个和她一样来自同一个时空的女人。
“不行!”冷煜皱眉。
苏月鼻头一酸,一时心绪大动,想了想,便勾起一抹如花笑靥,“冷煜,你如果想我内疚,想我难过,想我成为千古罪人,你就尽管留下来,或者强行带我离开!”
冷煜身子一震,愕然看向她,苏月便顺势将手自他温热的手心抽出来。
手中蓦地一空,如同瞬间空泛的心,冷煜眸色一痛,“苏月……”
苏月已经微微一笑,自他身边离开,走至已经侯在大堂下带她和商慕炎走的狱卒面前。
两个狱卒她认识,但是,她现在不是苏桑,而是苏月,所以,她也只是微微笑着一颔首,“有劳两位小哥了!”
两人转身,一前一后带着她离开。
门口看热闹的众人又纷纷让出一条道儿。
正值晌午,外面阳光正好,一出大堂的门,白得有些透明的阳光便兜头倾泻下来,明晃晃的刺着人眼,苏月微微眯了眸子。
等那个男人回来,再做决断是吗?
也好,是该有个了断。
堂内,气氛有些诡异。
冷煜立在那里一动未动。
景帝亦是沉着脸,一声不吭。
商慕炎看了看苏月离开的背影,眸光微闪,便也走到侯着他的狱卒面前,没好气地道:“走吧!”
刚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蓦地回头,“慕容门主,本王等着你尽快让真相大白,不然,这里又没酒又没女人,本王会生不如死的。”
慕容侯一怔,景帝脸色一白。
全场哗然。
商慕炎也不以为意,低低一笑,转身离开。
出了六扇门,冷煜走得极快,脚步翩跹。
夏怡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跟了一会儿,就有些吃力得跟不过来。
“殿下……”
她停下脚步,弯腰撑着自己的膝盖,皱眉、气喘吁吁地望着男人的背影。
她知道,这个男人心情不好,可心情不好,也不至于这样吧!
有马车不用,非得步行,这步行也不知往哪里去。
听到她的叫唤,男人顿住脚步,回头。
见他等在那里,夏怡弯了弯唇,连忙拾步赶了过去。
“殿下,我们现在还回南轩吗?”
“不回!”见她已经跟上,男人又抬步往前走。
他的事情还没有办成,原本想急着回南轩,也是因为那个女人,既然,现在她不能一起,那他还回去作甚?
夏怡面容惨淡地“哦”了一声,便也不再多问。
六扇门主要是审案,一般案子审理完以后,根据案犯的犯罪程度,将案犯押解到各个地方。
各个地方包括皇宫天牢,或者地方牢狱,而六扇门本部只有几间牢房,只是被用来临时收押用,所以,修建的也甚为简单。
其实牢房对于苏月来说,并不陌生,甚至于可以说是很熟悉!
只不过不同的是,以前她是以苏桑的身份站在外面,现在却是以犯人的身份关在里面。
抬头望着头顶的青石板,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潮湿阴暗,上面已是长满青苔,苏月抱了抱胳膊,只觉得寒气逼人。
里面只有一些早已腐烂不堪的稻草,她已经可以预见夜里的凄惨。
想想,她是苏桑的时候,经常会让他们添一些新草进来,如今,她在里面,又有谁会想到给她添加一些温暖?
弯了弯唇,她只觉得世事竟是这样讽刺,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要来这里体验一番。
正微微愣神的时候,肩膀蓦地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发什么愣,给我进去!”
骤不及防,她脚下一阵踉跄,应声扑倒在地上。
本来身子就未痊愈,如此结结实实的一摔,摔得她仿佛全身都散了架一般。
她现在是连狱卒也可以随便欺负了是吧?
苦笑着,全身力气被抽干了,双手撑着坑坑洼洼的地面,她艰难地爬起来。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一震,循声望去,就见刚才压着自己的那个狱卒砰的一声撞到了七八米开外的牢柱上,身子弹开,又重重落下,一口血,从狱卒的嘴里喷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你个不长眼的,挡着本王的路了!”
商慕炎似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然后经过她的狱门,优哉游哉的进了她隔壁的牢房……
狱卒一走,苏月便抱着胳膊坐靠在牢柱上闭目养神起来。
这几日身心俱疲,浑身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而且最重要的,她想趁牢内温度还不算太低的现在,能睡便睡一觉,等到夜里冷的时候,肯定睡不着。
“苏月,你没事吧?”
男人的声音骤然响在耳畔,对,耳畔!
苏月一惊,蓦地睁开眼睛,转过头,就看到商慕炎蹲在她的身后。
六扇门的牢房简陋,一间一间之间没有实心的墙壁,只是用数根粗木柱隔开,所以,虽然是两间牢房,却俨如一室一般,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情况。
就像现在,虽然,他们之间隔着木柱,可是,也仅仅只是木柱,就在她转头的瞬间,她甚至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唇都几乎斜斜刷过他的脸。
耳根微微一热,她垂下长睫,掩去尴尬,弯了弯唇角,“我没事!”
“是本王害了你!”男人琉璃一般的黑眸晶亮,深落在她的脸上,“如果你不是回来给本王送玉佩作证,现在应该已经跟冷煜走得很远了。”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本王没有想到你会回来……”
因为隔得很近,男人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额头上,带着男人阳刚的味道,也带着那一抹熟悉的松柏清香。
她心尖一抖,本能地朝后挪了挪身子。
这气息,这跟那男人相同的气息,她不想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