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郭磊忙后退一步,拱手行礼,趁机摆脱魔爪。
汉朝成年男子的发型还是不错的,有飘逸的束发,仙气的半束发,霸气的中分束发。
可对他这般少年,就没那么友好了。
随便扎了两个球就完事了。
郭磊甚至怀疑总角之交一般都关系很好,是不是因为彼此见过对方最蠢萌一面的缘故……
看着车上的小麦,郭磊心中开始琢磨起怎么搞面粉来。
将粮食变成粉,无非就是捣或者碾。
捣很简单,用石碓就成。
过年时用来捣蒜的蒜臼,用石头做个放大版的就是石臼。再搞一根条形的长石,一头放上木头,套上一层铁,中间加根横木做杠杆,两者合一就是石碓。
小的时候,郭磊家里还有这玩意,常用来将豆子捣碎做稀饭喝。
碾就是石磨了。
石磨无非两块石头搞平了,凿出沟槽增加摩擦力,推着上面的石头转动,借助摩擦力和上面石头的重量将食物碾碎。
这两样东西都没啥技术含量,便是那个他活到三十多的年代,景区也到处都是。
石磨甚至在偏远山区依旧在使用。
唯一的麻烦就是,效率。除了牲口拉磨,只能人推。石碓就更别说了,牲口都指不上。
不过麻烦就麻烦吧,这小麦却是万万不能再蒸着吃了。
只是这坊市他刚才也留心了,碓也好,磨也罢,没有成品,此事还得想办法自己弄。
“走吧。”潘氏突然跳上车辕道。
“啊?那阿母您坐好了。”郭磊一愣神,才明白潘氏说了什么,忙牵牛向前。
坊市前本有四个亭卒的,此时有两人到里面收摊位费去了,这也算是古今惯例吧。
郭磊瞄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日头已过了中天,略微偏西了。
此时对面一辆牛车正迎面而来。
拉车的是头瘦牛,阳光的照耀下,杂乱的黄毛下骨架隐约可见。不知是不是后面放了木笼的缘故,牛车吱呀作响的厉害。
车夫背靠车笼跪坐,斗笠遮面。手里拎着个皮囊,随着车子的晃动,也跟着摆动不停。
顺带着扬起了一层细细的尘土。
郭磊正要憋气,潘氏忽道,“你身子无恙吧?”
“无恙无恙。”郭磊可不敢说前晚起夜,正主因为摔了一脚就换人了,忙拍打着胸脯道,“阿母您若不信,等会孩儿一路走回去,保证不带歇脚的。”
“那便好。”
郭磊暗自松了口气,却没有注意到郭氏眼中闪过的惊慌。
说话的功夫对面牛车已到了近前。
只见那车夫身着褐色麻衣,身形佝偻,斗笠低垂,看不见面容,唯有额下的一缕短须,呈现出一种被风霜按在地上摩擦了几年的枯草色。
风,似乎也跟着冷厉了些,隐约带着一股腥膻味。
郭磊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悸,脚步跟着停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看上去跟强壮扯不上一点关系的车夫,让他本能的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就好像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猛兽。
“吼!”
一声巨吼突然响起,好像在证明他的感觉似的。郭磊敢发誓,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听过如此骇人的吼声,似乎带着无尽的凶残暴戾。
吼声的主人一身黄白相间的皮毛,隐约闪烁着金色的光泽,如同铠甲一般。额头上黝黑的王字,带着一种百兽之王的霸气。
更要命都是,它竟从对面的车笼内一跃而出,直接朝着他扑了过来。
“虎虎虎……”
郭磊呜嗷的怪叫,一把就朝不知何时下了车的潘氏抓了过去。
哪成想才抓住潘氏的胳膊,潘氏身子也迎着老虎扑了过去。
郭磊没来的及撒手,便被甩了出去,正冲向张大的虎口。
妈呀!
郭磊本能的对着老虎就是一脚……
“树儿不要……”潘氏惊呼出声。
不要?我跟这老虎究竟谁才是你儿子,当娘的这时候站哪边,你心里没数么?
郭磊胡乱想着,脚下已然传来了踹在肉上的感觉,不等他反应过来,便陡觉脚上传来一股大力。郭磊身子便摔了出去,那老虎身子几乎同时跟着扑了下来。
虎口的腥臭味充斥了郭磊的口鼻,那股死亡的气息,也刺激出了郭磊心底的狠劲。
他左手抓住了虎皮,猛一用力,就翻到了老虎身上,右手一拳就跟着捣了过去。
想吃我?爷们死也拽你几根毛下来!
那虎也不知是被郭磊给气到了,还是真被揍疼了,又是一声嘶吼,原地扑腾乱滚。
郭磊被压的直翻白眼,却是不撒手。
只红着眼睛,拳头噼啪乱打。
坊市距离郭磊他们不到百米,又没什么遮挡,早在虎啸响起时,便被惊动,远远的看见一个少年和一个妇人正跟一头老虎厮打,忙呼喝着冲过来救人。
等到了近前,却见潘氏倒地,离着虎口不过一尺有余。
而老虎的身上,一麻衣少年一手锁住了老虎的脖子,另一手正疯了似的挥舞着拳头。
老虎身下鲜血刺目,不时抽搐呜咽两下,已然是渐渐没了声息。
这,这是将老虎打杀了?
人群沉默片刻,立即爆发出一片喝彩声,“小郎君威武!”
郭磊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好似听到了什么,却不敢分心,更不敢停手。
依旧红着眼继续挥着拳头。
率先飞奔而来的亭卒,一把抓住了郭磊的手腕,只这一会的功夫,郭磊手上便已血肉模糊,再打下去,这手怕是都要废了。
“莫要打了,虎已死了,已死了……”
郭磊手挣了两下没挣脱,这才有些迷惑的抬起头,看看亭卒,再看看老虎,声音嘶哑道,“死了?”
亭卒点头,人群中响起肯定的回应,“早被郎君打死了,小郎君威武……”
威武个屁,羡慕你来。
郭磊张张嘴刚想说话,眼前却是猛然一黑,一头就朝地上栽去。
亭卒忙搀住了他。人群中惊呼一片。
“树儿,”潘氏扑到近前接过郭磊,“都是阿母不好,你别吓唬阿母,树儿,快醒醒……”
亭卒检查了一番,笑道,“夫人勿忧,小郎君并未受伤,只是昏厥了。”
“出了何事?”亭卒话音刚落,一声大喝自人群后响起。
只见一青年身穿青色直裾,头绑黑色巾渍,脚踏葛布翘头履,手中还拎着把出鞘的腰刀,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后面还跟着三个身穿布衣大袍,白发斑斑,跑的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头。
赫然是靠山亭的亭长与此间三老也被先前的虎啸惊动了。
“兄长。”
先前制止了郭磊的亭卒快步迎上,便要禀报,可才一张嘴,有人早抢先开口了。
“这老虎从笼内跑出,想要吃小郎君的母亲,被小郎君给打杀哩。”
“没错,此乃我等亲眼所见,若非小郎君,其阿母便要命丧虎口哩。”
“诸位可不知道其中凶险,小郎君迎虎而上,与之搏杀,以至力竭昏迷,如此纯孝,老朽生平未见……”
“若非小郎君,何止其母?便是吾等怕也难说哩!”
“此言不虚,如此猛虎若非郎君,何人可打杀的?”
……
众人七嘴八舌,可无一例外都说亲眼看见,潘氏遇虎,将要丧命的时候,郭磊是何等神勇,小小年纪,不顾生死跟老虎搏杀,可谓是详略有序,言之凿凿。
“竟有此等样事?”
亭长和三老分开众人,看看地上的老虎,虽是个没成年的,却也难得了。
又看了一眼躺在潘氏怀中的郭磊,越发惊讶,“诸位口中的郎君,莫非便是这位?”
“正是。”人群轰然应声。
“安平里郭氏孀妇,见过尊驾,三位老君。”潘氏想要将郭磊放回车内,那亭长忙接过,将郭磊抱起,小心的放在车内,潘氏趁机施礼道。
三老忙侧身一让,亭长回礼道,“在下陈五,靠山亭亭长,不想出了此等事,累夫人受惊了。”
说完瞥了眼车内,知道潘氏母子是来坊市采买,便朝手下一亭卒伸了伸手。
那人不解。
陈五抬手在他后脑袋上来了一巴掌,喝道,“郭郎君何等样人?来某坊市,岂有收市钱的道理?”
亭卒忙不迭的取了钱袋,陈五也没看,一把抓过。
直接放在了郭磊手边,“几个薄钱,与郎君采买些吃食将补身体。”
众人轰然叫好,潘氏推辞不过,只得惶恐道谢。
“小郎君今日扼虎救母之举,大壮我乡里颜面。老朽等忝为三老,自当亲赴县里,为郎君扬名。”
三老满面红光,大声的对着众人道。
他们的职责本就是教化一方,郭磊举动,不仅是给他们大大的涨脸,更是功绩。
“某愿随长者同去。”陈五也随之大声道。
众人轰然叫好,陈五让手下将死虎重新搬回笼车。
又留下两人护送潘氏,这才朝着四周一拱手,直奔县里。
众人见状这才散去,言语间依旧激动的说着先前所见的一幕。
不想今日坊市竟遇到这般泼天之事,回头定要说与左右之人听听……
潘氏这边,在陈五留下的亭卒的护送下,也驱车朝着安平里而去。
走不多远,一亭卒扭头呵道,“好你个侯三,别人都走了,你还跟着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