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铁蹄踏过,转瞬间便看不到夏三的身影了。
一声凄厉的哭喊后,莲儿挣扎着想跳下马去;早有防备的夏晗雪只好一手攥住缰绳,一手伸到后面死死抓住莲儿,这才没让她如愿。
见莲儿一心求死,心中苦楚的夏晗雪对她说了些什么。可惜,萧靖什么都没听到。
过了片刻,莲儿终于不再乱动了,他的一颗心才算踏实下来。
北胡人借机又迫近了些。若他们有心,再紧赶一小段便可以设法生擒了。
只是,他们想要活的吗?
萧靖握紧了刀柄。
不算他,夏家一共来了九个护卫。适才中箭落马的有五人,所以他身边的战力只剩下了四个。
夏晗雪、莲儿没有反抗的能力。葛大人好歹也是个男人,可先前他因为马匹受惊跑得不知所踪,眼下生死不明。
只能靠自己了!
肾上腺素急速分泌的萧靖已能看清胡人脸上的狞笑。用极是温柔的目光最后看了眼夏晗雪的侧脸,他的手轻轻提起了马缰……
就在此时,一些追兵忽然向右前方转过了头,仿佛发现了什么;由此,他们追赶的速度也稍稍放慢了。
过了片刻,许多胡人变了脸色。有人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又请示似的望向了队伍中央的某个人。
萧靖心念一动。他扯着脖子极目远眺了一会儿,便激动的大声喊道:“是援军!我们的援军来了!”
地平线的尽头确实有一排小点,而且很明显就是朝着这边冲来的。他们冲刺的方向是东南,如果夏晗雪的队伍继续向南,那么用不了多久就会与神秘的骑兵汇合。
按说就算有援军来接应广灵县主,也应该是从南方来。这队从西边跑来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萧靖管不了那么多了。敌友不明也不要紧,哪怕只是拿来鼓舞一下士气或者用做疑兵也是极好的。
追兵的迟疑被众人看在了眼里。两位死士依旧面无表情,莲儿却哭得更凶了:若他们能早些来,那该多好!
千变万化的战场对北胡人来说如同游乐场。尽管局势有变,带队的胡人还是给出了明确的命令:一声唿哨后,所有骑士都进入了全力冲刺模式!
他们宁可与那队陌生的人马遭遇,也要全歼剩下的大瑞人!
萧靖的一点点希望再次破灭了。
六丈、五丈……
胡人终于追到了即将短兵相接的距离。
在这个位置弓箭已可以平射,于是无数箭矢飞向了挡在后面的两个死卫。
诚然,两人武艺高强又抱定了必死之心,可武者并不是神。才手忙脚乱地挡开了第一波箭雨,其中的男人便被一支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冷箭射穿了心口,直挺挺地坠下了马。
漏洞一出现,想挽回便更难。独自支撑了一小会儿,那女子也中箭落马,自此夏晗雪的背后一片空旷,再没有任何掩护。
可能是为了抢头功,有个胡人仗着马快挥刀怪叫着冲到了最前面。他才不管什么娇娇怯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在他眼里,夏晗雪就是一块象征着战功的金饽饽,只要能把功劳捞到手就够了!
就在他满心欢喜地以为大功唾手可得、眼中除了夏晗雪再没有别人的当口,萧靖从一旁靠到了他的身边。
刀光闪过,狂傲的胡人变成了一具尸体。
溅了一脸血的萧靖不及擦去眼前的鲜红,便毅然决然地用身躯挡住了跑在前面的夏晗雪。
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这对任何一位新兵来说都是极大的考验,许多人在砍倒敌人后甚至会紧张得握不住兵器。
可是,这是冷酷无情的战场。要么杀人,要么被杀,对逝去战友的怀念和对厮杀的恐惧都要被丢到一边。否则,必死。
被追赶的时候紧张了很久,真动起手来,萧靖的心中反而多了几分空明,也顾不上什么其它的了。
来吧,拼个你死我活就是!
仿佛是受到了萧靖的感召,又有两个家丁策马贴到了他的身边。三人铸成了一道血肉长城,虽然单薄,却凛然不可侵犯。
来路不明的人马越来越近,北胡人渐渐失去了耐心。在分出一些人上前探询后,他们又一次放箭了。
尽管萧靖等人拼命拨打,可他们的实力终究有限,根本就没法和经过专业训练的死士相提并论。
他左手边的人直接被射成了刺猬。右边的人稍微好些,可身上也插了一支箭,幸好没伤到要害。
而萧靖的运气实在太好:两支擦过身体的箭给他造成了严重的擦伤,可比起中箭的同伴,他已经幸运太多。
“萧哥,小心!”
身旁的家丁忽然怒目圆睁着探出了身子,转瞬之间,羽箭便穿透了他的身子。
有人放冷箭,而他用生命挡下了攻击,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同伴!
夏家的家丁里颇有几个好事的人,有人私下里已将萧靖唤作“姑爷”;好在这事没搬到台面上,他也乐得装傻充愣。
奋不顾身去挡箭的家伙平日里就是个八卦男。愿意这么做,说明他真的认可了萧靖,把他当成了夏家的女婿!
情势危急,夏晗雪也不得不频频回头。待看到萧靖已身陷险境,她不由得急道:“公子不要这样,快快过来!”
过去?我若与你并辔而行,你和莲儿还不被人一箭射个“穿糖葫芦”?
萧靖很想再对心上人笑一笑。但,他早已自顾不暇。
他完全是靠意志力在支撑着。即便北胡人不再攻击,骑术不好又精疲力竭的他也很可能在某个时刻突然倒下。
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
眼看着又是几箭射来,萧靖勉强挡下了三支,身上却也中了两箭。
几个胡人冲到近前,他奋力拦住了其中一人,却被人家用刀在小腹上划了个口子。
一切都结束了。
萧靖重重地栽到了地上。意识渐渐模糊的过程中,他只觉得身边的马蹄声越来越杂乱,喊杀声也比刚才大了不少;很快,又有个温热的身躯扑到了他的胸膛上,一位女子哭着喊他的名字,大颗的泪珠吧嗒吧嗒地落到了他的脸上……
最后,一切都归于死寂。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