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告诉葛大人的,是他上一世时去过的地方。
当年上学时,他曾在那边生活过几年,因此熟知当地的地理与物产。
虽然在自然资源上无法与西边那块陆地相比,但那一南一北两座岛土壤富饶、水源丰沛,非常适合以农业为本的大瑞人移民。假以时日,那里必将成为大瑞的海外粮食产地,为本土送来源源不断的物资。
葛大人连连点头应允。不管萧靖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给他指一条立功之路还是出于私心提点一二,这些信息都对他在新大陆立足有百利而无一害,他当然要承对方的情。
“好了,话就说到这了。”萧靖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我先回去睡觉了,你去安排好家里的事吧。抄没家产的时候会有宫里的人盯着,千万不要做什么手脚,否则后果自负。
另外,我下个月就要出发去南洋了。如果有机会,咱们没准还能在港口见到……要是见不到也没关系,你身子还挺硬朗的,咱们就十五年后再见吧,就此别过。”
两人相对深深一揖,互道珍重。
萧靖转身迈步走到了门口,忽然又停下脚步道:“明天镜报会发一篇东西,我到时会让人给你送你几份过来。你还在京的这段日子如果再有叛逆余党来找你,你直接把这报纸甩给他们就行。
这些守旧的人是很难杀尽的,所以陛下也没打算这么做。我们想要做的是要诛他们的心,让他们认清楚一件事:大人,时代变了……”
声音渐渐远去,萧靖的背影也从葛大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他在原地愣了片刻,终于狠下心咬着牙冲向了外面……
翌日,镜报果然发表了文章。
因为一大早朝廷便张贴布告说明了事情的因果,所以镜报并没有提及叛军以及它幕后的人。然而,整篇的文字读起来给人一种“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的感觉:
“在新政推行的过程中总有人想要螳臂当车,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历朝历代但凡推动变革,就会有一些人跳出来高举什么‘祖宗成法’的大旗,愤怒地宣称现有的一切才是最好的,推行改革的人罪不可恕,仿佛他们自己才是正义与天下人的代言人。
因此,也有无数的改革家不得善终,许多踌躇满志的想要为这个天下做些什么的人壮志难酬。
可笑的是,那些靠盘剥百姓获得了万顷良田和万贯家财的人居然把自己当做为民请命的英雄!
或许这也不可笑,因为他们心中的民是士大夫,普通百姓不过是草芥而已。
如果推行改革的人有着坚定的意志,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呢?
那么,这些人就会造谣生事,就会鼓动手下人作乱,就会煽动乡里的百姓,将新政描述成十恶不赦的魔鬼,让人们和他们站在一起进行反抗。
昨晚城内的激战便是因此而起。受到蛊惑而杀进城来的人有各地的兵丁、有流民,还有一些所谓的任侠之士;自以为可以博取富贵的他们跑到皇宫里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却不知道自己只是被人当做了随时可以丢弃的炮灰。
事实证明,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他们。策划叛乱的人只想要推翻新政,只想继续维持现状以保护自己的利益,在乎的只是自己的野心;如果这场叛乱成功,那么他们一定会推一个懵懵懂懂的皇子上位,再把整个朝堂变成他们喜爱的所谓‘众正盈朝’。
但事实是,新政给了天下百姓实惠、让更多人可以安居乐业,它才是富国强兵的必行之策。
自新政推行以来,大瑞全国已有十数万百姓离开了根本养不活一大家人、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去耕作的农田,在新的工坊里谋得了生计。
有了这份薪资,他们的家人也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至少不用再去忍饥挨饿了。这样一来,从新政中受益的便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这还只是新政刚刚推行了几年的情况。
此时,那些不甘心看到自身利益受损的人自然会跳出来制造事端,但他们的下场只能是被历史的车轮碾得粉碎。
抱残守缺的他们不会接受的事实是,百姓才是唯一能够评判新政的人:新政到底好不好,大瑞的百姓说了才算!
大瑞的新政不仅不会像历史上的那些新政一样被有心人搅黄,它还会平稳顺利地发展下去,任何试图阻挡它的人都如蚍蜉撼树般可笑。
如果还有人无法接受新政,想在大瑞行他们挂羊头卖狗肉的所谓‘祖宗之法’,那就尽管来试试,看看他们能不能撼动上下一心的大瑞人!”
镜报刊登的这篇文章一改过去四平八稳、苦口婆心的文风,把嘲讽拉了个十足十。
无他,萧靖觉得不能再惯着那些因循守旧的人了——虽然这些人的势力仍然比新政这一派要强大得多,但新政的推行乃是大势所趋,天下早晚都会被时代的潮流所席卷,他没空反反复复陪这些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此文就像是一声号角——如果在这类人的屁股上踹一脚能让其中一些相对开明的人回过味来,那这篇文章就算没白写。
若再有人跳出来,那就正好一锅端了!
第二天,萧靖又进了宫。
他先是汇报了和葛大人见面的情况,然后又破天荒的让宫人全部离开,似是有事要和邵宁密议。
此后,宫里就有流言传了出来。
据守在附近的宫人说,两人之间似乎爆发了争吵——那声音即便站在殿外几丈的地方都能听到,只是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这个具有爆炸性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外。
在他人看来,邵宁和萧靖名为君臣,实为兄弟——便是骨肉兄弟之间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情义,这份君臣相得别人是在羡慕不来。
到底是什么事,让这两个好得就差要穿一条裤子的人发生了争执?
在许多阴暗的角落里,还有不少人莫名兴奋起来:
莫非真的君臣失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