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山这番话立刻得到众人的认同,既然结盟已经势在必行,那么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在结盟中争取到更多的好处。最好的结果莫过于,让诛妖盟同他们想诛的妖怪同归于尽,大家好继续安心修行。但这种想法,自然是不能出口的。
王朴实鼻子喷了口气,对“老王”两个字有些不满,知道这是对小子的回应。不过这厮这番话倒是很合心意,而且他现在也有几分资格,这样称呼,便不做计较。
众人又经过一番商议,最后决定以柳长卿为主,连同几位家主,准备与付青衿谈判磋商。只是不知道此番付青衿受伤,诛妖盟遭到重创,原定于在*楼的会盟,是否能如期进行。
对于这场会盟,李青山并未太放在心上,只觉付青衿地方选的很不错。*门作为门派,本应归于诛妖盟一系,但其扎根于清河府,一直混迹于百家之中,正处于二者间的模糊地带,秋海棠也算得上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可以从中周旋。
会议散时,李青山与如心一边传音斗嘴,一边向外行去。
刘川风在人群中,望了李青山一眼,想要说什么,李青山心有所感转过头来,刘川风老鼠见猫似的心里一缩,低头离去,倒让李青山有些摸不着头脑。
褚丹青忽挡在面前,先向李青山行了一礼,然后对如心道:“师姐,能否请道友去看看我师傅?”
“丹青你也修到筑基了,你师傅怎么了?”李青山只见他也已修至筑基境界,脸上少了青涩,不复刚出山时呆头呆脑的模样,却满脸焦虑,而且显然不是因为妖族的缘故。
“我师傅身体有些不适。”褚丹青勉强一笑,又望向如心。
如心奇怪道:“褚大师身体,不是一直由我师傅调理吗?”
“华慈前辈说‘医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道友生机将尽,无可救药’,便不再来了。”褚丹青满脸愁容。
李青山摇头,那黑老头说话还真是冷硬直接,好歹也说几句话安慰安慰人家。不知如心变成这幅模样,是否受了他的影响。
“既然我师傅这么说,那恐怕……好吧。我去看看。”如心本待拒绝,却见褚丹青脸上浮现起近乎恳求的可怜模样,改口答应下来。
褚丹青连声道谢,忙在前面引路。
李青山心知这不过是尽人事罢了,感念他这番孝心,不禁有些唏嘘。心念一转,也跟了上去。
如心道:“你来做什么?”
李青山道:“自然是去探望,我与褚大师也算有些缘法。”顿了一顿:“我有几幅书法,想请褚大师鉴赏一下。”却是想起了手中那三卷《草字剑书》。
结盟在即,大战将起,提高自己人类身份的实力,是当务之急。若能将这三卷《草字剑书》修复,说不定就能多一件拿得出手的厉害法器。以前是怕怀璧其罪,现在却无此顾虑。由来书画不分家,刘川风多半指望不上,这件事还得着落在画家。
褚丹青愁容稍减,微笑道:“师兄有心了,我师傅也甚喜书法,欣赏几幅佳作,精神说不定会好一些。”
画家经过数年建设,已经颇有气象。雕梁画壁,小桥流水。风景宜人。
虽一直在战争中。但画家的能力,主要是倾注在画中。而非临场实战。所以一般不会执行危险任务,多负责在岛上绘制画作,交给百家经院,给其他弟子多一重安全保障。是以损失的弟子不多,人气旺盛。
往来其间,皆着白衣,却不同于医家的纯白,绘制着花鸟鱼虫,山水人物的图画,溪水潺潺,鱼儿游动,灵动变化,难以言表。
李青山与如心,在褚丹青的引领下,来到一间松柏掩映的精舍前,门前花卉不畏严寒,绚丽怒放,花间蝴蝶翩然,美不胜收。
“褚大师的画技,果然神乎其技。”李青山将一只蝴蝶托在手心,用神念仔细感应,方觉这些蝴蝶花卉皆非实物。
褚丹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些都是我画的,师兄过奖了,比不得小说家演化万物的妙法。师兄能否在门外等一下?”
“小说家虽好,可惜对外在环境要求太高,不比画家闭门作画即可。好,你们去吧!”李青山颔首笑道,他几乎快要将小说家首席弟子的身份忘了。
但当他内视体内,却发现不知不觉间,大衍神符中积攒的愿力已是极多,不禁微微一喜:“这便是小说家的好处了,即便抛之脑后,也在源源不断的积蓄着力量。”
刘川风虽然有些消极,但是作为云虚社的真正主持者,孙福柏却从未停止过努力。愿力积累如此之多,他的坚持功不可没。若用灵力将大衍神符重新祭炼一番,便可到一个崭新的境界,不需要依赖书中之物,可直接弄假成真、化虚为实、心想事成,成为一股强大助力。
想起刘川风的模样,看来也该再回云虚岛看看,规划一下接下来的计划。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在将来某个时刻,这股力量将变得至关重要。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进来吧!”
精舍内传来褚师道苍老衰弱的声音,即便李青山不懂医术,也听出其中气若游丝,生气将尽的感觉。
“请。”褚丹青只得将手一让。李青山与如心踏入其中,只见精舍中布置的十分朴素雅致。
褚丹青紧随其后,神色却是微微一黯,这里与他山中学画之地,布置的一模一样。那是他有生以来,享受最多温暖的地方,对一个流落街头,朝不保夕的乞儿来说,直如传说中的极乐净土,此时看来却倍觉伤神。
“丹青,你回来了,”一个荆裙布衣的凡人女子从堂后迎出来。
褚丹青尊称:“师母,这是如心师姐,还有李师兄。”
“是赢走《天女散花图》的李青山吗?久仰大名。”女子盈盈一礼,脂粉未施的脸上,略带好奇的打量着李青山。
李青山讶然,他早就听闻褚师道以画为妻,莫非就是眼前这位。但她并不像传说中那般惊艳美丽,充其量只能算是小家碧玉。而直到现在,他也未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丝虚假不实。那灵动的生气,充满感情的眼眸,与真人简直没有任何差别。
这才是真正的神乎其技吧!
“两位这边请。”女子道。
一同来到内室,褚师道高卧榻上,支起身子一拱手道:“老夫身体不便,请恕不能出门迎接。”满头白发散乱,虽形容衰颓,但是风骨犹存。女子默默来到他身后,为他梳理头发,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一脸轻松。
“前辈客气了,请让我为前辈把脉。”如心上前,褚师道却摆摆手道:“不必了,我虽然不是医者,但自己的生死寿命还算得出来,丹青,你又做这等无用之事。”
“丹青也是一片孝心,你这老东西还不领情。”女子轻轻一拍褚师道的脑袋。
褚师道勃然大怒:“我教训弟子,何用你来多事,出去!”
女子一声不吭的走向墙壁,那里挂着一副泛黄的空白画轴,她径直直走入其中,化作一幅画,望着褚师道,神情安然。
李青山心道,褚师道这等心性修为在生死关头,也有些控制不住火气,不过这也难怪。都到这种时候了,这位“师母”还全无哀戚之色,到底只是一幅画罢了,无论看起来再怎么像人,到底难通人情。
褚师道指画喝道:“丹青,把画卷起来,别让我看见她。”
褚丹青满脸为难,又不敢违抗师命,向画行了一礼:“师母,师傅他心绪不好,你……”话还未说过,“师母”便转过身去,褚丹青上前将画卷起来,奉给褚师道。
褚师道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怒气似冰雪消融,笑道:“让两位见笑了。”
李青山道:“前辈身体要紧,何必同一幅画生气?如果不合心意,换上其他画便是。”
褚丹青皱眉,她并非是一幅画而已,而是照看着他长大温柔女子,仿佛他的母亲一般。
褚师道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就算再有百年光阴,我也再画不出她来。”
目光变得深邃,轻抚画轴道:“我画成她时,还是个刚入门的小的炼气士呢?别说画中神韵不足,就连容貌都画不好,我本是想画一个绝代佳人呢,结果画出来就有点走样,勉强脱离画卷,却毫无生气,说话也似鹦鹉学舌,呆头呆脑,让她为我磨墨,又老是把砚台打翻。”
“后来,后来不知怎么就变得越来越……其实我跟丹青一样,虽然喜好作画,但还真没打算要跟一幅画成婚,世事难料啊!”褚师道笑叹着,捧着画轴,像是捧着一个绝世珍宝,充满了眷恋不舍。
李青山与如心相视一眼,都是无言。他倾注其中的,并非笔墨,而是一生的感情,让这幅学徒的拙劣画作,变成了懂得喜怒哀乐的生灵。[(m)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