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在赵瑾瑜看来,有些事暂时解决不了,听了也是徒增烦恼,还不如不听。
黑脸全程正襟危坐,一点也不敢放松,见林妙回来后情绪十分低落,就低声问道:“怎么了?”
林妙看了眼最前面坐着的林夫人,小声回了句,“没事。”
宴席已近尾声,她却还没能将林铮偷男人的事告诉帝后,好不容易才换来进宫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她心有不甘。
可又不敢做的太刻意,让林夫人起疑心。
赵瑾瑜与众人举杯畅饮,汪海生小声提醒他吉时快到了,正当他要提醒第二次的时候,一脸凝重的李老夫人带着周新月母子回来了。
郑国公夫人领着红着眼睛的齐二小姐,黑着脸的齐浔带着面色如纸的齐三小姐,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赵瑾瑜等人都归位,起身说了新年期望与祝词,就带领着一众朝臣出宴殿观烟花等散场了。
陈琬琰微笑的站在他的身侧,俯视殿前空地上的众人,骄傲的挺着胸脯说:“臣妾的眼光就是好,一眼就相中了陛下这么厉害的夫君。”
能陪着他从弱势的太子,一步步走到最巅峰,是她这两辈子最骄傲的事!
新年的钟声敲响,天空中盛开出一朵最绚烂的烟花,京都城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竹声。
齐三小姐和陈明玄的事没有闹开,可以私下解决,但李瑸动了宫人的事,李家却不敢推迟不报。
烟花雨还未结束,李老夫人就与李瑸绕去了紫宸殿后面,等回延福宫的帝后。
“臣妇参见圣上万岁,皇后千岁!”
“微臣参见圣上万岁,皇后千岁!”
祖孙俩跪在路边,赵瑾瑜坐在御辇上说:“不是天大的事,就等过了年再说。”
说完御辇就路过二人,扬长而去。
陈琬琰让凤辇停下,对李老夫人说:“老夫人先带着二公子回府吧,陛下明日还要早起行祭,二公子的事容后再说。”
李老夫人迟疑的说道:“可这事儿耽误不得……”
“彤霞应当已经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您先回去吧,一会儿宫门关了,可就出不去了。”陈琬琰还不知道宫人的事,只当他们是在担心被齐三小姐赖上。
李老夫人欲言又止,彤霞凑近陈琬琰耳边低语了几句。
陈琬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快走没影儿的御辇,道:“明日行完大祭再说。”
动了赵瑾瑜女人,这事儿她可不敢做主,这是触犯君威,东宫和皇宫不一样,沈括和李瑸也不相同,再者他也不是曾经那个少年了,他若想拿此事发难,谁也拦不住。
李老夫人道:“这事儿是李瑸做的不对,陛下要责罚,我李家绝无怨言,娘娘不必替他美言。”
“本宫知晓了,老夫人和二公子先回去吧。”
凤辇追着御辇而去,李老夫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对李瑸道:“死罪能逃活罪难免,陛下如何处置,你都且受着,那些人胆敢算计到我李家头上,咱们也不是没脾气的。”
“祖母放心,孙儿这次不会再怯懦逃避。”
群臣在下面斗的越起劲儿,皇帝在高处看的越开心,陈琬琰不知不觉间就从乱斗模式中脱离,开启了观战助威模式。
回到延福殿,赵瑾瑜已经换上燕居服,正坐在榻上喝茶醒酒。
陈琬琰抬手在他肩膀上捏了几下,问道:“陛下以为如何处置李瑸合适?”
赵瑾瑜放下手中的茶盏,拉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伸手点在她右心口箭伤的位置不说话,这是他不能释怀的心结。
他如珍如宝捧着的姑娘,伤痕累累的出现在他的身边,看到那个伤疤,他就会想起她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阴雨天气因为伤口痛蹙起的眉头。
郑家也是真的厉害,连这种辛秘都知晓,他们将李瑸送到他手里,给陈琬琰报一箭之仇,既存了试探他的心思,也存了送内应进李家的想法。
他若是不发落李瑸,那就代表着他的容忍度很高,他若是发落李瑸,就代表着陈琬琰在他心里的位置很重,而他很记仇。
“夫君?”陈琬琰见他半天不吭声,疑惑的唤了他一声。
赵瑾瑜收回放在她右胸口的手,浅笑道:“过完年再说。”
难得有个安稳的新年,他不想被这些琐事叨扰。
二人累了一日,洗洗就睡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就被叫醒,不用去拜见长辈,陈琬琰竟然感觉有些寂寞,深深的体会到了越长大越孤单的滋味。
与赵瑾瑜一起吃过新年的第一餐饭,就开启了忙忙碌碌的一日,等闲下来已经是入夜时分。
齐家因为齐三小姐的事是阴云密布,齐浔因没看好齐三小姐自责不已,到了初二回娘家的日子,齐夫人就举着大扫把,要将齐二小姐与她夫君赶出去。
“你这个逆女,你还敢回来!”齐夫人一想起自家女儿哭着从宫里出来,还失去了贞洁,就气的要死。
“你还是不是人,竟然骗你妹子去给国舅暖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娘,你听我说,我也没想到是陈国舅!”齐三小姐结结实实的挨了她几扫把,心里的苦楚只她自己知道。
郑国公夫人与家妹说好的算计李瑸,等事成再由郑家出面说和,让李瑸娶了小妹做正妻,她也不知怎么就让小妹失身给了陈国舅。
齐夫人又使劲抽了她几下,斥道:“还好那人是陈国舅,要是什么糟老头子,看你爹不打死你个逆女!”
齐二小姐见她提到陈国舅时并无恼意,就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陈国舅虽说年纪略大些,但他一没正妻,二没儿子,父亲手握重兵,宫里有个得宠的皇后做靠山,家中还有个祖传的亲王爵,这样的人家可不好攀,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母亲,您先消消气,先听我说几句行不行?”
齐夫人心里对陈国舅很满意,嫁给他,比嫁个高门庶子强百倍。
从前她没接触过大户,哪里知道庶子连入朝为官都难,大多都是做个流外官、流内闲散官的命,好处都让嫡长子占了。
朝廷不可能让一家都做高官,有嫡出在上头压着,庶出想出头难如登天。
有了陈国舅做对比,她这会儿怎么看二女婿怎么不顺眼。
躺着中枪的郑庶子:“……”
“一大清早的吵什么吵!进来说话!”齐老爷板着脸站在堂屋门口。
其实他也很满意陈国舅,李家二公子虽好,但有个出色的嫡长兄压着,不出意外,他这辈子的成就都不可能高过李珩。
陈国舅就不一样了,亲王世子的待遇比郡王还要高半级,他又身兼数个官职,谁家姑娘嫁给他,娘家也跟着沾福气。
郑公子昨夜回府就听齐二小姐说了当时的情况,心里就怀疑她是被嫡母给骗了。
今早去给生母请安时,又听她给分析了一嘴。
生母说:“大夫人不舍得丢郑家的人,又不敢再去招惹帝后,就拿齐家的姑娘开路,真是不厚道,你媳妇儿还是太嫩了。”
“不过这对你有大好处,等齐三进了国舅府,你就有了靠山,大夫人也不能再死死压着你。”
姨娘的话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方才他见齐家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连轰赶他们都只是做做样子,就知他们对陈国舅满意至极。
不过这毕竟是齐家的事,他这个做女婿的也不好听,就对齐浔道:“我前些日子看了本书,有几处地方不理解,可否请兄长指教一二?”
齐浔对他的识相很满意,就带着他去了书房。
等人一走,齐老爷就迫不及待的问齐二姑娘,“你说说昨夜到底是什么情况?”
齐三昨晚回来就哭个没完,断断续续的说出的话,他只听出是算计出错的意思。
齐二小姐道:“昨夜皇后叫我与世子夫人上前问话,她问了陛下对兄长的安置,陛下顺口就说了留任。”
“陛下对皇后竟重视至此?”齐老爷难以置信的说,“这已经算是干政了。”
齐二小姐点头,继续说道:“女儿从前只是听说帝后关系好,这还是头回亲眼见到。”
“皇后娘娘让我们回去后,世子夫人就将兄长留任的事同婆母说了,婆母过了会儿就同我说,有一门好亲事要介绍给三妹妹。”
齐二小姐说到这里,抹了抹眼泪,“原本说的是荣国公的胞弟李二公子,父亲也知这种好亲事不是咱家能求的,想嫁给他做正室,就只能走偏门。”
李珩与皇后和离,就给陈国丈做了干儿子,皇帝登基非但没有将他边缘化,还亲封了荣国公,李家虽然比不上沈家,但她家的门槛也能绊倒不少人。
尤其是皇帝还给宣平侯升了爵,县公这爵位只要李珩肯让,肯定就落在李瑸身上,李瑸现在可是京都热门的女婿人选。
所以昨夜国公夫人同她说了李瑸后,她就心动了,但冬日的水刺骨冰凉,她也不能拿三妹妹的性命去赌。
“婆母说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事成,她就去李家给三妹妹说和,我想着三妹妹嫁去李家,对兄长和夫君都有好处,说不定还能帮忙将大姐和姐夫从雷州接回来,就去找了三妹妹。”
“哪成想会出了岔子,是我害了三妹妹。”
齐三小姐擦了擦掉落的眼泪,她也没想到最后上钩的会是陈国舅。
齐老爷叹道:“能回来早回来了,陛下已经赦免了你大姐夫一家,国舅爷家的那个张氏都没将人接回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太想当然了。”
“张家长房的只赦免了张四公子夫妻,张大夫人还是戴罪之身,他们做儿女的肯定要在跟前孝敬,但大姐夫是二房的,二房的老爷夫人早就不在了,只要京都这边能安排,他们肯定能回来。”齐二小姐坚定的说。
“他们已经在雷州落了户,想重回京都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回来受昔日故交的奚落,还不如先待在雷州。”
齐老爷想的比她长远,毕竟曾是高门大族的公子,他们要回来必然会风风光光的。
他们家在国舅府有个屹立不倒的平妻张氏,洺王府上还有个侧妃,和郑家也有斩不断的血亲,更别提与其他家族沾亲带故的联系。
只要抓住机会,张家早晚能起复,先在雷州团结壮大,积攒士气是对的。
他不禁感叹:“这就是世家大族,是咱们几辈、甚至是十几辈人努力一生都追赶不上的。”
遇上张家,他儿子真是倒霉与气运并存。
齐夫人可不管他在想什么,她只关心一个问题,“那三姐儿的事,你婆母如何说?”
齐三小姐咬唇回道:“李二公子已经是咱家高攀了,陈家的门槛更高,婆母说她只能尽力去陈家说和,但不保证三妹妹能以正妻的身份进门。”
“什么!这是要我女儿给人做妾?”齐夫人气的拍桌而起,“她若给国舅做了妾,你兄长以后如何能在同僚面前抬起头做人?”
齐三小姐也很为难,但陈国舅对张氏的感情很深,想高她一头只怕是不容易。
“婆母说翰林院之前有个叫洪波的,还主动将自己的妹妹送给荣国公做妾,被拒绝了。”想攀国舅府的人多了,人家都不嫌丢人,她们怕什么。
“我女儿绝不做妾,做了妾,你妹妹还不是被人搓扁揉圆,这事儿不能让你婆母糊弄过去,主意是她出的,出了岔子她就得去解决,她那个长媳不是同皇后娘娘关系好,让她去求皇后下道赐婚的懿旨!”
齐夫人一听女儿要做妾,瞬间就炸了毛,抄起扫把就要去郑家讨公道。
齐三小姐赶紧将她拦下,求道:“母亲息怒,今日家中娇客多,您上门去闹,女儿日后还有安生日子过吗?”
齐夫人一听就泄了气,抹着眼泪道:“你亲婆母就是妾,她过的如何你心里清楚,如何能叫你妹妹也受那等苦楚!”
“哟,亲家母是在说我吗?”郑公子的生母红姨娘站在门外,身后跟了两个俏生生的小丫鬟,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齐夫人脸色僵硬的难看,任谁背后说人,被正主听到都会觉得难堪。
“我今日不请自来,还望亲家母莫怪。”
红姨娘从前是伺候郑国公的大丫鬟,仗着胆子大,爬上了郑国公的床,后来国公夫人进府,她安生了几年,让国公夫人对她卸了防备,又偷偷怀了郑公子。
打赢了与国公夫人斗智斗勇的保胎战,该能将郑公子养大成人也是不容易。
齐老爷起身道:“你们聊,我去找浔儿和女婿。”
红姨娘对他行了一礼,让丫鬟将提来的礼品送上,自己却站着没进屋。
齐夫人这么多年只见过红姨娘两回,见她穿戴比自己还要光鲜,抿了下唇说道:“红姨娘进来说话吧。”
红姨娘这才进屋,下意识的打量了室内的陈设才落座。
“不知红姨娘今日来有何事?”齐夫人问。
红姨娘看了眼跟她来的两个丫鬟,说道:“昨夜宫里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心里放不下齐三姑娘,有些事也怕儿媳妇说不清,就过来瞧瞧。”
齐二小姐认出她们是国公夫人院里的二等丫鬟,袖下的手用力的撕扯着帕子,这明显是算到了母亲会去郑家闹,让她亲婆母来做说客的。
能让她亲婆母跑这一趟,也不知许诺了她什么好处。
“亲家来京都的时日浅,有许多事您不是很清楚,那个张氏与皇后娘娘不对付,早些时候差点被贬为妾室,还是陈国舅拿了丹青铁券,在太上皇的宫门前求了三日,才保了他平妻的地位。”
这事儿知道的人家只当茶余饭后的消遣,也不会大肆宣传,是以齐家人还真不知道,红姨娘就好打听国公夫人屋里的事,才知道了这么件事。
齐夫人脸拉的老长,语气不善的说:“红姨娘这话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