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就是抱着摆烂的心态,明目张胆的亲近兖王兄弟。
“说是丽太嫔到兖州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这次回程路上便病倒了,随行的医女说她受不得颠簸,护送她们回宫的侍卫也没办法,只能停留在曹州,上官家与贺家的人已经往曹州去了。”
“真的病了?”陈琬琰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之前也没听说丽太嫔重病的消息。
按理说,宫里出了这种事,二位太嫔应该会急着回宫摆平一切,毕竟事关上官、贺、苏三家女儿的清誉,与她们自身也息息相关。
难道是找借口,让上官家与贺家的人去曹州,与什么人碰面?
“听说是真病倒了。”
陈琬琰抓了几个拇指腹大小的如意玉吊坠把玩,冰冰润润的触感让她神情微动,难道,她们要与安阳公主等人在东都会面?
从河南道回京都,必然要经过东都,何坤与沈七打算四月中旬去东都,安阳公主与驸马最迟五月底就会启程。
这些人肯定是在密谋大屁。
得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就是崔冬韵,她还在发愁怎么和二位太嫔解释脸上的伤,就听说她们暂时回不来,高兴的连哼了几日小曲。
“真是老天助我。”
崔冬韵洗漱完,坐在镜前涂祛疤膏,估摸等那俩太嫔回来,她脸上的淤青和伤口,就能好的七七八八,她也就不用再编话遮掩了。
“崔小姐真是好兴致。”
崔冬韵涂药的手一顿,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名单昨日不是给你了,你又来做什么?”
彤霞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轻轻放在镜台上,“我琢磨着崔小姐的药膏快用完了,来给你送一瓶。”
崔冬韵忍不住讥笑:“你昨日拿走了我一匣子绿松石,前日要走了我一匣子黄蜜蜡,大前日是白砗磲和血砗磲,今日你又想要拿走什么?”
彤霞也明人不说暗话,直接了当的说:“青金石。”
崔冬韵气急败坏的起身低吼,“这是我母亲昨日才送来的,就是土匪也没你这样明抢的。”
“崔夫人不是送了两匣子吗?”彤霞疑惑的问,“难道不是有我的一份?”
“……”崔冬韵险些气升天,也不知她母亲怎么受了彤霞的哄骗,这回给她送东西,竟然还给彤霞带了一份。
彤霞面无表情的说:“我给崔家的帮助,价值远超这些俗物,我想崔夫人昨日已经和你说明白了,若没有我,你昨日不可能见到崔夫人,更别提光明正大的给你送东西。”
崔冬韵的红唇抿成一条直线,昨日母亲确实叮嘱她不要激怒彤霞,似是她在宫外帮了崔家什么大忙,母亲不愿多说,宫里人多眼杂,她也没敢多问。
“看上什么,你自己拿吧。”崔冬韵站起身,反正这些东西她拿走也藏不了私,都是帮她讨皇后欢心用的,她们崔家也不缺这点东西。
历代皇帝的恩赏,官员商贾的孝敬,家族产业营收,这些财富累积百年,早就富可敌国了。
彤霞面无表情的挑出她应得的,又多挑了几匣子雕刻好的岫玉、青玉、红黄、白冰、蓝水翡翠。
崔冬韵见她只拿些雕好的小饰件,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这种小吊坠都是做手镯、簪子、环佩,剩下的边角料雕的,虽然种水好,但对她来说倒也没多稀罕,本就是带在身上赏人用的。
她还十分大方的取了一匣子满阳绿翡翠挂坠和蛋面,打开放在彤霞面前。
“我有个问题想问大人,如果您能为我解惑,这两匣子也给你。”
彤霞瞄了她一眼,直接在榻上坐了下来,一双凌厉的眼眸直直的盯着镜台上,摆的那匣子金丝砗磲。
崔冬韵:“……”
她咬牙将匣子捧到彤霞面前,问道:“陛下预备何时授我封号?”
“崔小姐忘了之前的事了吗?”
崔冬韵想起,因在皇帝饭食中下毒,而被诛九族的杜太嫔,面色很是难看,她到现在也没摸清,皇帝究竟知不知道崔家的人也动了手脚。
“可……我总不能一直这样,无名无分的呆在陛下身侧吧。”她好歹是高门贵女,连个封号都没有,岂不是让人笑话,而且四姓也要替她向皇帝讨要封号了。
“有人做了替死的鬼,难道就能抹去崔小姐的所作所为?”
当初林、聂与四姓会推杜家出来送人头,不过是因为不想互殴,帝后不再追究,是因为要稳固朝堂,不代表她们做过的错事,就此一笔勾销。
崔冬韵面色铁青,不甘的说:“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陛下也不追究了,皇后那么听你的话,你多替我美言几句,劝说她接纳我,不难吧?”
“崔小姐,我希望你能认清现实,太过贪心可不好。”彤霞不认同的说,“皇后娘娘不是听我的话,而是娘娘宠我,愿意在不违背她原则的前提下,给我几分体面。”
真以为和她搭上关系,就能哄的皇后松口了,皇后要有这么好哄骗,那些想进宫的贵女们,早就成功上位了。
崔冬韵瘪瘪嘴,说道:“这事儿是我太心急,你就当我没说。”
彤霞之前还警告她,不许再去招惹皇帝,怎么可能会帮她劝皇后,还得她自己多去陛下跟前表现,哄他给自己加封号。
可她之前就提过好多次,皇帝推说后宫之事需得皇后同意,皇后不松口,他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愿。
彤霞食指指尖点在装金丝砗磲的红匣上,指甲敲在金如意花纹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敲的崔冬韵十分烦躁。
“你……”
崔冬韵话还没说完,彤霞就将匣子上镶嵌的金如意花纹撬了下来。
薄薄的金片十分锋利,彤霞一过手就知这不是纯金,里面包裹的不是铁就是铜,彤霞夹住金片,在软榻的矮几上轻轻划了几刀,立马就出现了几道印子。
“说说吧。”
崔冬韵袖下的手握成拳,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发现了,这个匣子是她刚进宫时带来的,金子做的纹饰,其实是锋利的刀片。
“你这又是想杀谁?”彤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想嫁祸给我,还是皇后娘娘?”
崔冬韵的心事被戳中,整个人都有些狂躁。
她是打算趁二位太嫔不在,让人用刀片杀了苏明夏,嫁祸给皇后,自己再表现的温善贤良,加速陛下厌恶皇后,四姓再给陛下施压,为自己挣来一个封号。
那上官等人的事,也就能推到皇后身上,她就不用再害怕二位太嫔。
至于为什么是苏明夏,一是因为苏家在宫里没有太嫔,二是因为她的脸伤的最轻。
而彤霞没了皇后的庇佑,再被皇帝和陆机厌恶,她就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崔小姐是觉得娘娘心善,一直不曾为难你,所以又开始心思活络了吗?”
“您说的是哪里话,娘娘待人宽厚,是宫妃的福气,我绝无害娘娘的想法。”
“崔小姐能这般想是最好,宫里不乏聪明人,但自作聪明的人,多数下场都不好。”
彤霞将镀金的薄片收好,从袖中掏出一叠精致的五彩绸布袋,将选好的珠宝分别倒进布袋里,锁紧袋口,在崔冬韵瞠目结舌中掏出一个大麻袋,将所有布袋都装进了麻袋中。
“崔小姐给的这个麻袋很实用,以后我来拿东西都用这个装。”
彤霞掂了掂重量,觉得有些轻,又去镜台处和床底搜刮了一圈,检查完她屋内所有摆件,没再找到能伤人的暗器,顺手从妆奁里拿了几条价值不菲的翡翠手镯。
崔冬韵看着被彤霞翻乱的屋子,还有打开的箱笼妆奁,火气直冲天灵盖,呆坐了好半晌才叫来白霜,吩咐道:“让我们的人先不要动手。”
白霜应下后,欲言又止的说:“小姐,奴婢觉得二位太嫔不回宫肯定有蹊跷,保不齐就是为了诈咱们露马脚。”
她在宫里的时日长,又比崔冬韵年长不少,对丽太嫔二人也多几分了解。
当初她们人在北宫,对宫里的事情也是一清二楚,她们陪太上皇出游,怎么可能不做好安排。
况且,京都还有个乐平大公主在呢。
崔冬韵摸了摸脸上的伤,问道:“你的意思是,她们知晓我的脸受伤,怀疑我了?”
白霜颔首道:“小姐好些时日未曾踏出房门,她们留下的心腹,也来找过您好几次,还有一些咱们不知道的暗桩盯着,奴婢觉得,她们已经对您起了疑心。”
崔冬韵神情顿时变得凝重,问道:“那照你这么说,彤霞刚才还是来救我了?”
“奴婢只是觉得她除了有些贪财,好像没有伤害小姐的意思,夫人已经派人去曹州打听情况,小姐就先听她的也无妨。”
崔冬韵想起母亲的叮嘱,心情莫名烦躁了起来,她也觉得那三个安静的有些不正常,她们一起长大,不说百分百的了解对方,最起码了解八分。
她们受了屈辱,怎么可能就这样忍了?
就算不在宫里大闹,也会往宫外送信,让各府命妇求皇后彻查,但母亲却说那三家并没有就此事说太多,没有为难曾祖父、祖父和父亲,甚至还说要帮她讨要封号。
“难道……”崔冬韵猛然打了个冷颤,“她们是要借皇后的手教训我!”
皇后最在意的就是皇帝有别的女人,如果几家大张旗鼓的为她求封号,那她不就成了皇后的肉中刺?
她们故意不回来,是想要了她的命!
就算皇后不杀她,她们也会动手杀了她,嫁祸给皇后。
如果求不到封号,那她就成了笑柄!
所谓的宠爱,也都成了笑话。
即便是求到了,她也没命享,搞不好她们已经找好了代替她承封的人。
“好一个一箭多雕!”崔冬韵咬牙,难怪母亲说,崔家已经婉拒了另外几家为她求封号的提议,让她也别听人撺掇,去向陛下求封号。
白霜见她想明白,顿时松了一口气。
前几日,丽太嫔的人将求封号的事透露给了崔冬韵,她就又动了杀心,还要设计皇后,好在昨日见了崔夫人,没有铸成大错。
“奴婢瞧着,她们是要挑起皇后与您的争斗,自从您没再接近陛下后,娘娘也确实没有为难过您,还经常对您嘘寒问暖,召夫人进来看您。”
这情况落在别人眼中,就是皇后与她关系好,说不定已经达成了互助协议,她为皇后铲除异己,皇后早晚会松口让她入后宫。
崔冬韵嗤笑道:“抛开善妒,她确实是好脾性。”
皇后最近清理了不少那三家在宫里的暗桩,连守皇城的十六卫也没能幸免,却没怎么动崔家的,整出这么大的动静,也确实招人怀疑。
虽然那些暗桩名单,确实是她交出去的,可她非但没有与皇后交心,还成了那些人眼中皇后的人。
崔冬韵拿出一个装金锞子的荷包,交给白霜,“望日命妇进宫,想办法让乐平大公主来见我。”
再过十几日,她的脸应当就好的差不多了,既然引起了她们的怀疑,她就得表表忠心,毕竟那三家不是好惹的。
彤霞回到凤仪宫,将搜刮来的东西交给陈琬琰,不解的问:“娘娘,您为何只要这种小饰件,不要那些贵的首饰?”
在她看来,这种边角料雕的小挂件就算再好看,一匣子也没一支水头好的手镯、簪子值钱。
赵瑾瑜坐在一旁看书,见陈琬琰乐的合不拢嘴,替她解释:“你家娘娘这是温水煮青蛙。”
拿这些东西,崔家母女不会心疼,陈琬琰想要她们就给,陈琬琰拿这些东西赏人,或是在宫外卖,崔夫人买走,传到其他三家心里,就会引起他们的疑心。
她这些日子让人用这些东西做了不少首饰,又在宫里开了几场赏花宴,得过她赏的人不在少数。
“知我者,夫君也~”陈琬琰拿了几个小竹筐,将彤霞带回来的小饰件分别倒在竹筐里。
挑出一个打了孔的青玉豆荚,拿出一条白金链子,将链子两头的小银圈掰开,穿进孔里,豆荚右边垂了一片白金小叶子。
陈琬琰提起来问彤霞:“好不好看?”
这里白金都是银、锡、铜、镍等物,做出的合金。
铜钱就是铜锡铸造的青铜,银子里也加有少量的铜,一品官员座驾上的装饰,就是镍铜做出的镍白铜,硬度和光泽度都很好,还有砷白铜也称白金。
她的这个白金项链就是镍白铜,这玩意因为逼格高,竟然比银子还贵。
“好看。”彤霞真心夸赞。
陈琬琰将项链随手放进一个空篮子里,笑道:“去小膳房端几样下酒菜,本宫要与陛下月下小酌。”
彤霞应下,麻利带着人去殿外摆桌案去了。
赵瑾瑜放下书卷,问道:“你的彩金做出来了吗?”
陈琬琰从崔冬韵母女那里搜刮了不少小玉雕件,前些日子让宫里的工匠用金银铜、加入铝、钴、钯、铁、镉、镍熔炼彩金,他忙着政务,也没问她炼成了没。
“做好啦~”陈琬琰说着就从榻上搬了一个小匣子到矮桌上,打开匣子给他看,“好不好看?”
赵瑾瑜看着那堆五颜六色的链子,挑眉道:“那些贵女贵妇应当会喜欢。”
陈琬琰挑出一条黄、白、玫瑰金三色的链子,找出一一颗红翡雕的桃子挂上,又找出了几片白冰翡翠叶子挂在上面,问赵瑾瑜:“这个配色好看吗?”
赵瑾瑜道:“把红翡换成白冰。”
链子颜色就够花了,再配红翡,不止颜色杂,还喧宾夺主。
陈琬琰听话的换了,又找了根蓝白色的链子,串了个蓝水翡翠雕的飞花葫芦,问赵瑾瑜:“这个好看不?”
“还行。”做这么简单,能好看到哪里去,反正是她拿着赏人,宣传彩金的,只要不丑就行了。
陈琬琰看他那敷衍样子,哼哼了几声,说道:“你就不问问,我这颜色是怎么做出来的?”
“哦,那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白色的在金子里加了镍,黄色红色就是金银铜嘛,紫色的是金加铝,绿色的是金银铜加镉,蓝色的是金铁钴,嘿嘿嘿。”
这里没有镉和钴,她也不会炼,都是她让爷爷帮她整的,她担心污染太严重,也没弄多少绿和蓝色,毕竟物以稀为贵。
反正她还是喜欢纯粹的黄金白银,不喜欢彩金这种智商税。
“又是嘉王世子给你做的?”
陈琬琰瞪眼,“你怎么知道?”
赵瑾瑜捧着她的脑袋看了看,笑道:“但凡你急着炫耀,那就肯定不是你做出来的。”
“呵,男人。”
“好娇娇,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
“哼,我不说!”